參訪手記二 2014.07.07/08
不像德國人
第一次一個人在德國遠行。雖然慕尼黑並不遙遠(三個多小時車程),但是一個人拖著行李,搭車去到異地,這樣的經驗還真的是第一次。沒人在身邊互相照應,旅途上因此必須非常儆醒,深怕錯過車班,也擔心有所延誤。
火車果然在到Ulm時誤點了,幸而接下來的車班也跟著延遲,所以還是順利轉車到了München-Passing。從Passing往St.要搭S-Bahn。我問了火車上的查票員,而後就隨著指標走上月台。還好轉車時間從容,我機警的問了身邊乘客,才不致於搭對了車,但卻前往錯誤的方向。
前往St.的路上下起大雨。我正慶幸拿出行李箱中的雨傘,但卻在到達St.時,雨過天青。從火車站出口走出,在人群中搜尋著來接我的Markus的身影。為了對他稍有認識,我之前還先在網路上查看了相片。但是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金髮男子,頭髮幾乎及肩,削瘦的面形,與照片上完全不同。
這個Markus,口音裡透露著巴伐利亞的腔調。我雖然有時沒能完全跟上他的敘說,但是,心理卻百分之百的確定,他真的是一個很善體人意的人。臨行前十天才獲知SM高中到德國的參訪後,他即在素昧平生之下,隔空與我用email商討整個行程,並且親自幫我訂好住宿之處(民宿老闆娘說,他是親自跑去預訂),安排好所有的訪談對象。
而這會兒,他除了親自在上完整天的課後前來接我外,還把我送到民宿,交給我他事先印好的參訪行程表,以及替我安排好的受訪對象時間與名字,並且在一個小時後將休息梳洗過後的我接去與他的妻子Birgit一起用餐。
Birgit坐在義大利餐廳的路邊座椅上,我隔著馬路下車一眼就認出她來。不是因為事先相熟,純粹是因為,她那溫和的笑容,根本就跟Markus一樣。
這頓飯,我覺得該由我來邀請,因為Markus真的幫了大忙。但是他們堅持我是客人,所以應該由他們邀請。我們邊吃Pizza邊聊了很多德國教育的狀況:教育標準的引入、G8與G9的爭議、高中畢業會考的狀況…。
用餐過後,他們帶我散步去湖邊。Birgit說,St.是有錢人的首選,很多影星都選擇蟄居在這個城市裡,因為這裡有個很美麗的湖。我們到時,湖邊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就在那湖光背景中,我們留下了合照。
雖然時間已晚,可是因為考慮到接下來的時間Markus不是忙著上課,就得跟著臺灣參訪團的行程跑,所以,他建議我們就直接殺到他家進行訪談。他們住在一棟大公寓的底層。一進門,入眼的是客廳桌上的一張好大的木頭圓桌。客廳的櫥櫃裡,則陳列了很多他從各處搜集而來的玻璃,他特別拿了一個從臺灣帶回來的展示給我看。而Birgit在我們訪談過後,秀出了他們兩年前跟著學校一塊去臺灣參訪的照片冊。她細心的用簡體中文為照片作了註解,將整個行程的回憶變成了一本美麗的書。
待Markus將我送回民宿時,已是十點半多了。我躺在床上想著:這個夜晚,這對德國夫婦,真的是很不典型的德國人哪!
第二天早上,Markus準時在八點前一刻出現在民宿的門口。從民宿到學校的車程並不遠,不到十分鐘,我們即到達了排了許多轎車的校門口。
這個學校外觀看起來與臺灣的學校有點相近,因為竟然有個高高的大們標出學校的名稱。校園中錯落著幾棟建築,除了上課的教室、餐廳與學生的住宿處外,其他還有體育館、音樂館、球場等。
早上八點原本安排了兩位學生的訪談,但是當我們在門口等學生時,另有兩位學生來向Markus詢問事情。得知我們待會兒有訪談,他們竟說:「我們也去過臺灣哪!可以一起訪談嗎?」「同時跟四個德國學生訪談?」我心裡納悶著自己是否有此能耐。不過,看著他們殷切期待的模樣,我就答應了。
四個小孩去年去過臺灣,雖然嘰哩呱啦,但是通常有序的一個接著一個回答。孩子們說話速度飛快,且有很多年輕人的話語我不解其意,不過重點應該還是掌握到了。結束了第一場訪談,稍微休息片刻,十點的受訪學生就準時出現了。
這個早上,就這樣做完了六個學生的訪談。沒想到的是,待我走出小討論室決定四處晃晃時,竟就碰上了挺著圓圓大肚子,又高又壯的校長。校長蓄著兩撇小鬍子,雖然看起來似乎有點嚴肅,但是人卻也異常親切。他問了我接下來的安排,看看到十二點還有時間,於是,就把我請進了校長室,立即與我進行了四十分鐘的訪談。
德國的校長,還真的是有志一同,不僅監管整個學校的運作,還得身兼「工友」一職。在UT.中學時,校長Fuchs在歡迎會後跟著一起收拾殘局;而Liebl校長在與我一起走向校長室的途中,隨手就檢起了走廊上的塑膠瓶丟入回收筒,還把窗台上不知誰留下的咖啡紙杯清理掉。後來,我忍不住提出了我的疑惑,因為校長幫忙清掃的場面,在臺灣似乎比較少見。他回答:「校長得打理整個學校,什麼都要做啊!而且,」他看著我笑了笑,反問道:「校長應該要以身作則不是嗎?」
訪談結束後,他領我去餐廳吃飯。老師們似乎習慣坐在餐廳的另一邊,鄰近窗台且靠近取餐檯的桌邊,有四位老師已在那兒用餐。校長入座,大家並沒因此中斷原來的談話,僅禮貌的打了聲招呼。我跟著就坐,從隔壁老師那兒知道學校全日班的運作狀況,還與他討論了G8/G9的分野,順便探問他自己的看法。這個老師還跟我說,巴伐利亞邦將在兩週後針對G8/G9舉行全民公投呢!
用完餐,校長把名字登錄在一張表格上,藉以方便月末計算用餐的次數而結帳。我笑著問他:「那我是不是也要簽名?」他說:「你是我們個客人呀!不用啦!」
校長走後,我繼續留在餐廳打混。厚臉皮的從廚房那兒要到了一杯咖啡,我則捐出袋子裡的巧克力與大廚分享。三點時,Markus來到餐廳進行歡迎會的佈置。
他在餐廳前方掛上紅色長布條,上面用中文與德文寫著歡迎SM高中的參訪。這布條是他們某一年前去臺灣參訪時請人在臺灣做的,因為價格遠較在德國製作便宜許多。除了前方的紅布條外,學生被安排兩兩對座。桌上除了學生的名牌之外,還擺放了學校和縣府致送的歡迎禮:小玩具、圍巾、手環、小熊軟糖、風景明信片。
忙著佈置的Markus,今天甚至沒時間吃午餐。我問他要不要分享我包包裡的小麵包,他笑著搖搖頭說:「不用啦,我太興奮了!」
在學生到訪前,我先見到了這次負責翻譯的Irena。Irena的中文名字叫做「德平」,「平」代表和平,因為Irena是神話裡和平女神的名字。Irena修讀過漢學系,不過她的正職是治療師。她打算要開自己的診所,除了一般治療外,也要提供藝術治療。
過去,翻譯工作主要由她媽媽承擔。她媽媽是臺灣人,已在德國生活超過四十年。之前,她在台灣時教德文;來到德國後,則在慕尼黑的中文學校教中文。不過,這次因為她媽媽另有度假行程,所以就由Irena全程負責翻譯。她很高興有我在這,中間休息時,還跑來問了我Crempilze(奶油蘑菇)要怎麼翻比較好。
臺灣的參訪團約在四點抵達。兩校的交換已進行了18年,這次是臺灣參訪團第九次前來。SM高中這次由學校的秘書帶隊(秘書夫人亦跟著前來),另外還有圖書館主任、英文老師,以及16位學生。
因為有翻譯在場,所以兩地的校長和秘書致詞時,各自分別用德文和中文進行。在這小小的歡迎會上,Markus今年特別應學生之願,央求學校的餐廳準備了黑森林蛋糕、提拉米蘇、還有蘋果蛋糕等,歡迎學生。
相見歡中場休息時,一位媽媽來到我身邊,說她接待的學生英文似乎不太靈光,要請我幫忙問她是否吃牛肉,並且請我轉達待會兒去購物時,可以把盡量想吃的東西放入購物車。
相見歡後,學生跟著各自的接待家庭回去。我則繼續留在餐廳,等著與負責接待參訪的另一位老師Anja進行訪談。
Anja是學校的藝術老師,來自柏林。年紀35。這個私人的問題是訪談過後我私下提問的。聽聞她的年齡後,我忍不住直搖頭說:「不不不!!不可能,妳看起來好年輕。」她竟笑笑回我說:「我知道。」然後說,可能與她媽媽有關吧!因為她媽媽看起來也比實際年齡小。
Anja的標準德文讓我聽得字字清晰,她曾去過臺灣,這次協助Markus一起做接待的工作。後來發現,她幾乎全程幫忙照相,不管是在歡迎會上,或者晚上的聚餐,她總背著大大的相機盒,隨時拍照留下記錄。
與Anja訪談完,幾位老師分搭三部車,一起去到Markus家。第一天的接待晚餐在Markus家進行。這頓晚餐的用意,除了用來歡迎大家之外,Markus也覺得這是一個讓臺灣老師可以進到德國人家庭參觀的機會。因為臺灣來的老師們並未住在接待家庭中,而是一同住在學校的宿舍裡。
對於Markus家的有序,真的是讓幾位首次來訪的老師們驚訝不已。秘書夫人就忍不住直說:「為什麼他們的家都這麼整齊啊?我們的東西怎麼那麼多,那麼亂?」
比之於前一天僅在客廳做了訪談,這一天晚上,我們還看到到了Markus小孩的房間、廚房、臥室、工作室。
晚餐由Birgit掌廚,她一道一道的端出了各式菜色:Hochzeitsuppe(婚禮湯)、Späzle(此地的特色麵條)、水果、甜點...。比較令我覺得尷尬的是,她忙著招待大家用餐,卻全未能坐下與大家一起享用。Markus事後說:「平常也不會這樣啦!但這種時候沒辦法啊,要準備那麼多東西。」
臺灣老師們飛行加轉機共經歷了20個小時的路程,英文老師疲憊的僅吃了幾口後就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餐會結束於禮物的贈送(神奇水杯加熱後出現Markus他們去參訪時的相片、學生親手製作的鳳梨酥...),以及Birgit的相簿展示。
告別時,天色真的全黑了。這個漫長而豐富的一天,讓我在慕尼黑的首次參訪中,留下了安穩且親切的回憶。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