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20日 星期日

送阿公最後一程

送阿公最後一程 21.06.2010

阿公哪是真的阿公,他的年紀其實剛好可以當我爸爸。可是我不管,我就愛跟著孩子們這樣喊他。他耳朵重聽,帶著助聽器也還常常聽不清楚我的話,我就把「阿公」兩個字拉得長長的,多喊他幾遍。

可是,我再沒機會喊他了。他走了。七十六歲的人,滿頭無一根白髮,平常身體健壯得在山路上走上幾趟都不會氣喘。可是,卻在一場感冒中,因為肺部感染的AB菌擴散至腦部而撒手。

我們風塵僕僕地南下,去參加他的告別式。

我以為他走那天,我們驅車南下錯過與他在醫院說最後一次話時,我已經對他的離去坦然於心。那晚,摸黑走完山路回到埔里故居時,我看著棺木中靜躺的他,拈香默禱,除了感謝他兩年的照顧外,也祝福他來世再有福報。

可是沒想到,一到告別式,我的眼淚在一張張的照片、一小段的影片,以及一段人生簡短的故事中,汩汩汩汩地流出,停也停不下來。

阿公是那樣平凡的一個人啊!可是,他卻用他平凡的人生,努力身體力行,為所居處的地方,做出最大的努力。

我們住在山上的那兩年,我清楚地看著他生命最後十幾年對慈濟以及環保的投入。

每天早上,他開著小貨車,帶著孫女和MOMO下山上學。小貨車送走了孩子,搖身一變就成了回收車。我們搬離山上後,老舊的小貨車退休了,阿公找來一台更適合的車,還在車門邊貼上回收車的標誌呢!除了日日做回收外,他在住屋旁邊犁了幾塊菜圃,擺上三個碩大的廚餘處理桶。黃昏時,他把我放在門口裝滿果皮菜葉的小桶子帶去清理,用水沖洗後,又把小桶子放回我門前。之後他老說,我們搬走後廚餘的量差好多啊!以前我們一天兩餐水果所積下的果皮,可是他有機堆肥的最大宗來源呢!

令我們最是驚訝的是,這個飲食清淡,吃的都是自己種的菜的老農夫,卻在賣出山上最後一塊地時,捐出一百萬元給慈濟蓋醫院。竟不是,把錢留給他的孩子或孫子們!

可是,我之所以如此心傷,並不完全是基於對他這些行為的感動。而是,我真的將他當成是我們的阿公啊!回頭去想,回台灣這幾年,真的就屬埔里山上的這個阿公與我們住得最近,相處的頻率最多;並且,我們從他那裡所得到的照顧也最迫切。

那兩年,若不是阿公日日幫我接送MOMO上下學,還拖著一個不到兩歲的BABY且還要去學校上課的我,要怎麼去處理這日日都得應付的事呢?黃昏時,放回門口的不只是清洗過的小桶子,往往還會有幾把剛採摘下來的新鮮時蔬留在矮籬上;垃圾的處理更是省事,我只要把分類好的垃圾往回收車旁一放,就OK了。

但這種種,就是生活啊!一直要在告別式上,我才在慈濟拍攝的影片中,貼近了阿公內蘊的心思:因為投身環保,讓他有機會彌補年輕時當伐木工人在山上砍伐上百棵樹的悔恨。

我相信,他所做的,早已遠遠超過他所曾經造成的傷害;我也相信,阿公此世的作為,將會引領他至良善之境。

那天,在電話中詫聞阿公病危的消息後,我試著讓自己進入氣功態中來安定一顆惶惑的心,並且誠心為阿公祈福。在小幅度的動作與靜坐後,突然覺得左手手臂一陣涼意。我心裡微微一驚,問說:「是阿公的靈魂嗎?」不是。「那,是菩薩嗎?是要來帶領阿公的菩薩嗎?」我點點頭,然後俯身一拜。

阿公,一路好走!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