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31日 星期一

遙寄牛郎與織女

遙寄牛郎與織女 31.08.2009

七月不適合在外騎車,不是因為熾熱曬人的陽光(因為,通常黃昏時分就晚風徐徐);而是因為,啊,空氣裡飄散的盡是焚燒紙錢灰飛湮滅後的氣息。農曆七月,是世人狂燒紙錢用以「賄賂」陰間的日子。

自從成家獨立門戶之後,我就幾乎與拜拜絕緣了。僅有在祭祖時分,我們會乖乖悉聽尊長的指示,回去跟先祖們上香。然而在我心裡,其實已與這樣的情懷漸行漸遠(不是忘記,往往夜裡往床上一躺,對爸爸的思念就悄然浮現。只是,不再以為需要透過這樣的舉動來傳達心裡的思緒)。

雖然不參與社區的團拜,可是,當目睹大家圍在一塊焚燒紙錢的情景時,卻熟悉的讓我想起了兒時拜拜的經驗。

除了端午祭祖時,爸爸總要我們喝下一口雄黃酒,並且還要沾著黃濁濁的酒液在額上寫個「王」字令人印象深刻外,小時候,最愛的就是七夕的拜拜。那樣幼小的時候,當然不是因為歡喜於它被轉化成所謂的情人節,而是因為祭拜時所準備的素材是那樣的可親與人性。

通常,祭拜的菜餚裡一定會有盤媽媽自己炒的糖花生。一粒一粒的花生米間,靠著融化過的糖汁冷卻後黏成一大塊。祭拜過後,我們總先挑那未完全融盡的糖塊大快朵頤。對我們來說,這是那個年代生活中難有的甜美奢侈。

除了有好吃的花生糖之外,在祭拜的桌上,媽媽總會讓我們去端了洗臉盆盛了水來擺著。臉盆旁邊還要放上毛巾、鏡子、咽脂、圓仔花,以及剪刀和量尺,為的是要讓織女可以挽臉淨身、梳妝打扮,並為自己裁剪一套用來與牛郎相會的新衣。此外,媽媽每年還要把掛在我們脖子上的銅錢取下,換上新的紅線,待祭拜過後再讓我們戴上。一直到我們過了十六歲後才結束這個庇佑的象徵,以示成年。

百年前的淒美愛情故事不再帶有悲傷,對孩子的我來說,遙寄牛郎與織女,交織的盡是喜樂與平安。

2009年8月24日 星期一

可以拿回報紙嗎

可以拿回報紙嗎 23.08.2009

我們都沒有答案。但我還是決定前去一試。

那是我們中午過境台北火車站時,在7-11付了錢卻忘了拿的報紙。

這種事我常常發生(原來我是這麼糊塗的人!)。總是忙著收下從櫃臺找回的錢,小心妥貼的收好皮夾、零錢包,然後,轉身,人就走了。付了帳的東西就徑被留置在櫃臺上,等到回神想起時,人往往早已遠離。

但那天,我們偏偏中午換車前去探望媽媽後,晚上又再回到了車站準備搭火車返家。也正好把拔想買點熱飲上車,所以,我就決定要前去問問拿回報紙的可能性。

「拿不回來吧!」MOMO萬分懷疑。「很難說啊!反正試試也無妨。」我在袋子裡翻找出中午的發票,有憑據的就去到了櫃臺前。

當然,情況絕對可以這樣上演:小姐看了發票,說,啊,這是我們的發票沒錯,妳也的確附了報紙的錢。不過,很抱歉,我沒有辦法給妳報紙,因為妳無法證明妳沒拿啊!

真的,從道理上來講,我完全無法為沒拿的東西提出沒拿的證明。

那麼,我怎麼期待情況卻竟然如此上演呢:櫃臺小姐看了發票,走去跟副店長說明事況。副點長瞇著眼睛瞧了瞧發票,說,有剩的話就把報紙給她吧!櫃臺小姐在報紙堆中翻找一番,「中時」全賣光了。我指了指「自由」,問說:「那可以換這個嗎?」小姐再走去問副店長。然後,我就拿到「自由」了。

結果真的就是這樣!

因為僅區區十塊的價值吧!且又有發票為證。所以,就算被騙,損失也不大。也許有人會這樣想。

那麼,再講另一個例子。

學期結束前,在埔里市場的服飾店為媽媽挑選了一件中式的上衣:290。老闆正要幫我打包時,我說不用不用,放我袋子就好了。然後,就忙著付錢、收錢,完全將衣服置之腦後。想到時,人已搭上高鐵遠離埔里。

隔了幾星期回去,趁空時兩手空空毫無憑據的的就跑去了服飾店要衣服:「老闆,我幾個星期前在這裡買了一件衣服,顏色是淺綠色的,下擺這裡有些花樣,可是我付了錢卻忘了拿了。」素昧平生的老闆聽了,從櫃臺下拿出一件整齊收在袋子裡的衣服給我,說:「等好久了,妳終於來拿了!」

對我來說,不管10塊錢或290塊,問與不問,好像並不真的為了要拿回物品,而是想要試探人的誠實有沒有可能獲得信任。

結論因而是如把拔說的:「台灣社會進步了!」

2009年8月14日 星期五

一樣世界兩樣情

一樣世界兩樣情 14.08.2009

躺在竹席上,大開的窗戶將沁涼的晚風輕輕的吹入。除了偶爾急馳而過的車聲,我的世界裡只剩下了黑夜田野中傳來的蟋蟀和青蛙聲。

世界如此安詳!

要怎麼去想像,有那麼多的人,在八八那天,在天崩地裂之間,人事全非?

那天,我們在經歷了前兩年的颱風淹水災害後,心驚膽跳的看著氣象報告中那節節往宜蘭逼近的颱風。在早上平靜的天候下,我邊忙著將家電搬移位置、為門窗貼上膠帶、罩上塑膠袋,心裡邊惴慄不安的想著:「大難就要來了嗎?」

下午,風雨漸起。但是,並沒有想像中的強勁。我們上上下下的檢查每一個曾經被水侵入的處所,僅有書房的一角在午後開始慢慢滲水進來。那水勢緩慢,只要一個水桶,幾條毛巾,就應付得來了。

到晚上,偶有強風,偶有雨。然而,讓我們擔心的風雨交加始終未出現。「還沒登陸嗎?」電視新聞看了又看,宜蘭怎麼說都應該已在暴風雨中了。可是,狂風大雨呢?

午夜新聞的氣象報告說颱風在11:50登入,那麼,我們是在颱風眼中嗎?為什麼如此平靜呢?等待颱風等到近一點,帶著忐忑的心情和萬般的猜疑上床了。心想,若是風強雨驟,必然會被驚醒吧!

然而,我們就這樣酣睡了一夜,絲毫未被任何的風雨聲響給煩擾。早上起來,大家碰面時不禁面面相覷:「颱風呢?」

颱風在南部!毀掉了那麼多人的世界。

而我,除了捐款救災,平靜的感恩且寧靜的享受我安然存在的世界外,還能做什麼呢?

2009年8月7日 星期五

相招來去上社大

相招來去上社大 07.08.2009

那是一次與學生聊天時的突發奇想。然而,越講就越覺得有趣,於是,決定發一封信給系上的學生,一起來看看這個點子有沒有可能發酵成一個誘人的大麵團;然後,到下學期結束前,看我們是不是可以一起端出一個個不一樣的香噴噴的麵包。

親愛的同學們

常常,我在閱讀你們書寫自己的教育史,或電影、讀書心得時,看見許多惆悵。這些惆悵往往來自於:回頭看見自己在台灣漫長的求學路途上,被家庭或學校推促著,必須努力與別人競爭,且不能相距太遠或叉出歧路的亦步亦趨前進。

在這條被考卷、分數、比較、無意義的背誦所鋪設起來的道路上,課業的學習成了一件痛苦的事,課外的學習則成了浪費奢侈的夢想。於是,很多人在幼年時所蒙發的繪畫興趣,或在一路上所看見的不一樣的色彩與光景,都在聯考的大旗下,悄然讓位。然後,等到終於衝出最後一關的聯考屏障後,卻發現,不知所學為何,不知過去的辛勤與努力究竟意義何在。

每每,在讀到這樣的惆悵時,我總會說,一切都不會太遲!我們也許不再有機會成為世界頂級的鋼琴家、舞蹈家(不一定哦,林懷民可是20歲以後才開始學跳舞)、畫家、、、,但是,我們卻永遠都可以當一個讓某些喜好豐潤生命的愛好者,甚或有一天變成「達人」。

我知道很多人在大學社團裡找到了這樣的空間,也有很多人早就在校外開天闢地,為自己創造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在這裡,我要說的是另一種可能,也就是:社區大學。

這幾年,社區大學在許多地方已繁茂茁壯,蔚為天地。雖然,在課程多樣性上,社區大學往往因地而有極大的差異(譬如,台北任一區的社大課程,恐怕就比南投全縣來得豐富許多);然而,比起許多私立機構來說,社區大學卻有一莫大的好處:學費便宜(一學期學分費為2000。這點,對於經濟還在起步的你們來說,應該是一大福音)。

這封信的用意即在於,要跟大家「相招來去上社大」。

幾年前,在德國跳出興趣的Flamenco,回台後,因為種種因素的關係,一直無能維繼。而現在,也在種種因素的配合下(孩子大些、把拔的課程排定新時間、宜蘭的Flamenco在其他的時段開了新班、、、),我終於有機會一圓回國這幾年來延擱的興趣。

我當然可以自己就去了。可是,我想到了你們,想到你們有的惆悵,想到群體一起努力做一件事的感覺,於是,決定來寫這封信,吆喝所有有志一同要為自己人生開創其他可能性的人,一起來去上社大。也許你上的是插花、美髮、繪畫、日文、、、、,都好。然後,期末的時候,我們一起來辦一場成果發表會,與其他的人共同分享我們的學習成果與喜悅。如何?

PS.很重要的,非得補充的一點是,如果經濟上想要自立不靠家裡,或想靠家裡也沒得靠,或想「還是省點錢吧」的人,歡迎憑收據前來申請五百元的補助。^.^


信寫到這裡。然後,點子就又發酵得更大。這,不是Blog嗎?不是好多宜大或師大的學生,還有我的朋友們也會來逛逛嗎?那,你們要不要也參一腳啊?^.^

2009年8月3日 星期一

害在蟲液蔓延時

害在蟲液蔓延時 04.08.2009

我沒看過電影「愛在瘟疫蔓延時」,不過,覺得轉用這個詞彙來呈現我們家正經歷的蟲害疫情還真挺貼切的。那蟲,有個帶有忍者意味的名字,叫做「隱翅蟲」,俗稱「青螞蟻」。

當青螞蟻們密謀侵入我家的那夜,我們酣睡如常,對其進攻行為完全恬然無所覺。夜裡,當它們悄悄爬過我的臂膀時,我也許只以為有蚊子擾人清夢,下意識的就振臂揮舞,或將之拂去。

最先出現徵兆的是NONO。

當他的臉上有一道像是尖物劃過,但因為不夠深而未流血的痕跡時,我只想著應該幫他擦點小護士療傷。他推說不用,很勇敢的說只是小傷。可是後來想想,又決定要上藥,卻反被把拔和葛格譏為小題大作。

那天,我也覺得上臂上似乎隱隱的有一道淺淺的虛線。但因為極其細微,我以為也許是在某物體上受壓過久所留下的痕跡,也就不以為意。

第二天早上,亮晃晃的陽光從窗戶曬進房裡,我被躁熱所喚醒。在清亮的光線下,昨日那道隱隱壓在皮膚之下的虛線竟已浮上抬面。除了清楚的烙著一道斷續綿延的深色線路外,兩側也跟著有些紅腫。

「隱翅蟲嗎?」我心裡立即浮起這猜測。前一年,MOMO的鼻頭上受到攻擊,有好幾天他就帶著那條如刀疤一樣的傷口上學。

忘了是在哪裡看過的報導,似乎曾經讀過這蟲兒有足以讓人致命的殺傷力。可是,在不確定之下,早上我們還是依循著暑假的作息,去到「丹堤」咖啡館,避暑工作去(我們笑稱這是符合環保理念的「冷氣共吹」^.^)。

工作之間,右臉靠近眼睛旁邊突然有一細微的搔癢感,我手輕輕一抓,哦哦,不太對勁,那兒似乎也有一道紅線在成形。再過一會兒,左臉頰的下側也開始出現了幾道小痕跡。

「啊,我可能要死掉了!」我哇哇大叫。國中時在國文課本中唸到的那篇「指喻」,深刻在心裡留下驚恐的記憶。我可不想這一生就毀在這小蟲子的毒液上啊!

於是,吃了午餐,推測診所開張的時間後,我就趕緊要去就醫。可是,記錯時間啦!把拔熟悉的那家診所下午不開張,但我可等不及了。對面有家婦科兼家醫科的招牌上寫得老大的字體,號稱也看性病、皮膚病等。我就不管把拔「可能碰上庸醫」的警告而前去掛號了(關於把拔碰上庸醫的治療經驗,下次應該鼓勵他寫出來。那三名庸醫中還包括了著名的台大醫院家醫科的醫生,而昏庸的程度是把水痘疑當成鼻煙癌、淋巴癌等進行診察^Q^)。

老醫生瞄了傷口一眼,只說了一句:「有蟲子爬過」。「是隱翅蟲嗎?」我急急問道。他很簡潔的回答:「對。」然後就把我推給護士上藥去了。小護士在傷口上擦了消毒的藥水,再噴上白白的粉末。還不夠!繼續把我送進帷幕中打了一針,並且拿了塗抹的藥膏外加三天的口服藥(乖乖,真的是什麼重大病症嗎?而且,很怪的,在我前後進去的每個病人都被打了至少一針ㄟ!果是庸醫嗎?)。

下午接了NONO,我把手臂上、臉上的傷口展示給他看。「我也是!」他見了我的模樣,也抬起了右手,指著靠近腋下的部位。果然,那兒出現了一模一樣的痕跡。於是,決定晚上帶他去看皮膚科,也剛好用以與我下午就診的經驗相比較。

晚餐後,把拔口沫橫飛的說著之前遇上庸醫的經驗,MOMO聽得笑不可抑。然後,突然,把拔也如獲至寶般的指著手掌邊的一小個紅點,開著玩笑說:「我也有了。」MOMO抓過把拔的手,定眼細看。「不對不對,」我插話道:「我覺得看起來比較像紅色簽字筆的水痕。」「那這一條呢?」把拔指著手臂上另一處的細痕。賓果!

這下可好,身體上若稍有癢處,都成了可疑的處所。我們互相提醒著:「別抓別抓!」隱翅蟲的厲害處,就在於其毒液碰到哪就感染到哪。所以,一不小心就可能傳染給別人;並且在尚未察覺時,讓它在不經意之間蔓延全身。

晚上就診時,終於確認NONO臉上那一道疑似刀疤的痕跡也是隱翅蟲的傑作。而同樣的病症,這個醫生只開了藥膏和藥粉。「要打針吃藥嗎?」我乘機問他。醫生很不屑:「哪有那麼嚴重?」

於是,包包裡的那袋藥包就全進了垃圾桶;至於屁股上的那一針,嗯,就當成是「下次別去那家醫院」的學費吧!

2009年8月1日 星期六

他那時候有笑嗎

他那時候有笑嗎 02.08.2009

這句話是四歲半的NONO發揮其推理能力的展現;隔沒幾天,他和我之間的一段對話,讓我在他忿忿不平的語氣中又看見他思考的運轉。就一併記錄如下。

之一;他那時候有笑嗎?
晚餐桌上,盤子裡擺了五個煎得黃滋滋的荷包蛋(兩個給MOMO,因為荷包蛋加胡椒再淋上一點醬油膏是他的最愛之一)。NONO挑了一個最小的,咬了一半,半生不熟的蛋汁流了下來。

「唉喲!」他如見什麼噁心之物,用拉長的尾音加上皺巴巴的臉來表示出他的嫌棄。我順勢接了過來說:「我幫你吃。」這時,MOMO說話啦:「我也可以幫你吃。宏德阿伯說,吃這樣的蛋可以長得很高。」

「不曉得是真的還假的。」我狐疑的問著。「他那時候有笑嗎?」NONO接了我的話問道。我跟MOMO兩人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怎麼會突然好像很無厘頭似的跑出這一句呢?

「他有笑的話就是騙人的。」NONO見我們不解的模樣,繼續解釋著。這一解釋,葛格就不服氣啦,馬上反駁道:「為什麼笑就是騙人的?那有人騙人時也不會笑啊!」NONO急了,只能直說:「本來就是,笑的話就是騙人的。」

常常自詡是兩個小孩肚子裡的蛔蟲的我,突然就明白NONO的意思了。我問他:「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宏德阿伯開玩笑的話,他講這句話的時候就會笑,那,就不是真的?」「嗯。」NONO趕緊點頭稱是。

真相大白!「騙人」的意思其實沒那麼嚴肅,對NO來說,那只是用來表示此話為假的意思。

之二:也不過是昨天啊!
我在廚房裡忙著張羅晚餐,把拔在書房工作,葛格在房間拉琴,感到無聊的NONO踅到樓下來在客廳裡與我隔了餐廳一來一往哈拉。

晚上,我們要去運動公園看表演,這是宜蘭第十一屆的「月夜樂精彩」。昨天去了,看見了世界第一的扯鈴選手出神入化的扯鈴特技、搖滾版的國樂演出,以及用各種隨手拈來的生活素材所創造出來的環保打擊樂。今天,據說有拉丁舞表演。

「表演幾點開始?」NONO問我。「六點半。」
「那現在幾點了?」他繼續問。「六點多了。」
「那我們不就來不及了嗎?」噪熱的天氣讓他心情有點浮躁。「不會啦!通常都七點半才會開始。」
「什麼通常?也不過是昨天啊!」他氣急敗壞的吼著。「還有前天也是啊,前天電影說六點半開始,到七點也還沒演,對不對?」
「知道。」在我的提醒下,他有點軟化。「而且,從我過去的經驗裡來看,通常都會比較晚開始。」
聽完我最後一句話,他就沈默不語了。不過那句「什麼通常」還真讓我震撼。



結論是:嚇,千萬別低估小孩的生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