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5日 星期日

想要換把小提琴

想要換把小提琴 26.03.2012

這個意念,很早以前即已萌發。但,勤儉者如我,很難很難下得了手。「也不過是個好玩的興趣啊!有琴能拉就好了。」我這樣跟自己說。

而這把「有得拉的琴」,歷史悠久。不是它是把具有多麼悠久傳統的琴,而是,它被買下但塵封的時間良久:從1999「封琴」後至2010年重被開啟,有整整十年的時間,它靜靜的躺在被濕氣所浸潤著的琴盒中,不知之後的命運將會如何。

而我,就像那重新撿拾到神燈的阿拉丁。十年前,塵封了它;十年後,也再親手讓它重見天日。

十年前,我曾經用了幾個月的時間試著認識它,試著讓它能夠發出刺耳的聲音;十年後,當我逐漸讓它從彷如刮搔黑板的聲音,開始發出像是提琴的聲響時,我卻對它有些兒不滿了。

我的不滿是,這把琴,聲音如此尖銳啊!以新手如我而言,琴聲在我之下,很難呈現出飽滿渾厚的聲音,而總是,狂放難以駕馭。可是,當它由老師或MOMO演奏時,就會讓我聽見不一樣的風貌。我於是一再如此鼓勵自己:「如此艱難,若我能將之馴服,那成就,可大呢!」

也因此,雖然老師也「嫌棄」它難拉,或常常因為調音旋轉困難而與之奮戰不已,但我還是就這樣一天拖過一天,慢慢努力與之培養默契。

本來,已打定主意拉完「篠崎教本」第一冊後,為鼓勵自己的成就而與之揮別。可是拉完最末曲「青年的翅膀」後,就覺得:「好像還不算什麼呢!」。「拉完第二、三冊後再說吧!」我於是為它的退隱日期訂下新目標。

但把拔可等不及了(是受夠我的琴音了?)。他跟音樂教室的老闆娘一提,隔沒幾天,老闆娘就張羅來了好幾把琴。他們父子三人與老師一起挑琴時,我還正在舞蹈教室大跳Flamenco。初步汰選過後,他們留了兩把琴要讓我選擇。

那天,老師和我把三把琴拎進了教室(還又加入一把她另一個學生要買的琴)。她把價格先當謎題,讓我邊上課邊逐一試拉。老實說,除了其中一把讓我覺得不太中聽之外,其他兩把,嗯,我只能說,聽起來是有一點點差異,但是,孰優孰劣,我卻完全分辯不出來。

價格謎題揭曉時,果然那把不甚中聽的琴,與我原來的琴半斤八兩,僅值五千塊。而另兩把琴間的價格,則有五千塊錢的差異。但,價值都在三萬以上。

三萬?!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買一把三萬以上的琴?

我想起了我那充滿了柴米油鹽醬醋「琴」的廚房,想起了我可能不小心就會隨意碰撞的迷糊性格,想起我將琴放於摩托車置腳處而在雨中飛奔至音樂教室的身影,這這這、、、,怎麼配買個如此價值不斐的寶貝啊!?

可是,稍一轉念。我想到的是,唉,電腦這用來「奴役」我的玩意兒,都下得了手,那,這用來陶冶我身心,娛樂我性靈的東西,有何好猶豫的呢?!而更好的說服自己的理由是把拔的話:「馬麻很認真,值得給她買把好琴!」

所以,就笑納了吧!

2012年3月24日 星期六

一封寄不出的信

一封寄不出的信 24.03.2012

爸爸:

我見到了您的親人了!

您離世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是沒有怨悔的。我不是成了家裡最「爭氣」的孩子,結了婚給您生了孫子,還在您臨走前升上了副教授?我不是努力的搜尋了各種抗癌的可能性,還去台中為您抓了草藥?我不是在您床塌邊聽著您娓娓訴說了流離顛沛的離鄉背井之路,為您寫下了生命的故事?我不是在您臨終時抱著您,溫柔輕聲的陪著您走完最後一段路?

可是,那天,在旅館裡見到遠從北京而來的三叔時,我才開始感到深深的懊悔,我才發現自己從來未曾真正貼近您的生命。而更令我生氣的是,那幾年您拖著沈重又沈重的行李返鄉時,我竟未曾有過一次陪伴您踏上回家的路,未曾與您一起面對您出生的地方,見那些與您有著深深血緣關係的親人。

而您的親人,與您年紀相差兩歲的弟弟,趁著台灣開放大陸自由行的機會來了。

好幾天,我撥著那極陌生的電話號碼好幾回,對方總是未開機,要不就是毫無回應。眼看著他們環島的行程就快結束,我於是傳了簡訊留下信息,看看有沒有聯絡上的機會。

而電話終於在他離去前兩天接通。「小文啊!」他在電話那頭,用我很久沒聽見過的腔調,親切的喊我的名字。我於是,竟也跟著「怪腔怪調」的跟他說起話來,生怕他聽不懂我的「台灣國語」。

那通電話主要用在確認他的行程、落腳地、會面的可能性。掛下電話前,他突然想起要託我買罐奶粉。他說找了好久都沒找著,奶粉的品牌叫「金可貝可」(唔,這什麼牌子啊,聞所未聞)。我問他是哪兒的牌子呢?「『河南』。」他在電話那頭回答。我心裡當然OS了一下:「『河南』出的奶粉怎麼跑來台灣買啊?真奇怪!買得到嗎?」這懷疑讓我只好繼續追問:「那如果買不到『河南』的呢?」三叔說:「就買香港的吧!」

第二天,我騎著摩托車在宜蘭的超市和藥局中穿梭。在藥局老闆娘好心的引導下,我在名為「營養銀行」處找到了那罐給六個月內的寶寶吃的奶粉。然後,在罐子的標籤上,奶粉產地終於真相大白。原來,這奶粉來自「荷蘭」而非「河南」。而三叔就像您一樣,總是把「ㄌ」的音唸成「ㄋ」。
(喔,爸爸,這是「興化」、「鎮江」還是「上海」的口音啊?您在「興化」出生,後來搬去「鎮江」,也在「上海」落腳過。就算您最後在台灣生活了一甲子,這口音卻因烙痕過深而再也更改不了。)

我們相約第二天在他下塌的飯店碰面。我在心裡隱隱欣喜的期盼著:您離世近三年了,碰見您的親人,也許,我會在他身上看見您的樣子。

但是,這三叔,真的是與您不同調的人啊!

雖然媽媽幾天前已經在電話裡訴說她與三叔初謀面的印象:「伊甲恁老爸一點嘛都不參像,看起來干那董事長那種派頭」(而您,在媽媽口裡,可是「海軍流氓」呢!),但當面見著他時,我還是真的有些兒驚訝:七十七歲的人,穿著藍色的牛仔褲健步如飛(爸爸,牛仔褲ㄟ!您這輩子,我只見過您穿著海軍的卡其色長褲);說起話來連說帶演,唱作俱佳(爸爸,您也愛聽相聲,但,您可從來沒像他那樣演過相聲呢!);他親切的喊著K「小謝」,摟著MOMO、NONO時,像是已經多麼熟悉的親人(爸爸,您對K總是客氣異常,最常說的話是「謝謝啊!」;您小時候抱著MOMO拍照,但長大後,似乎再沒抱過孫子了)。

我試圖在他說話時,細看他的容貌,想要在他佈滿線條的面容上,搜尋您的蹤跡。但就是不一樣ㄟ!您招牌的山字眉,我在他額上沒看到;您挺直的鼻梁,薄薄而堅毅的唇,也與他不同。唯一相像的,也許是那說話的腔調吧!但就連這,也僅是記憶的想像吧!

但是,我在他的訴說中,一一印證了您曾經說過的那些過往,也還聽聞了未曾聽說的故事。原來,爸爸您真的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您拿著餐館菜單點菜的事,三叔還印象深刻呢!還不只此,您這公子哥兒,家裡書架上擺了成堆的武俠書,新書看完了讓租書店出租去,但您與老闆約好,若有新進書則讓您免費先閱讀(唉呀,原來大哥愛書成癡,源頭還是在您呢!)。

您的狡詐聰明還不止於此。三叔說,過年過節時您總不去拜年,因為需要磕頭拜跪的長輩至少就有二十人。您賴在家裡不去,但是,奶奶疼您,當著大家的面就說:「德滋沒來,紅包幫他帶著吧!」您於是落得在家悠閒自在,但紅包可一個也沒少拿到。

他還說,您打牌的技藝之好,老是,當大家把牌立起慢慢擺放時,您翻開瞧了一眼後就不再多看。十四張牌在桌上,您既不豎直,也不重組,可心裡早清清楚楚該如何安排;打牌時,您瞧也不瞧一眼,就隨丟隨喊;甚且,還在過程中也把別人的牌了然記在心裡。於是,有回與奶奶打牌,您打了張奶奶正聽著的牌出去。奶奶問說:「老二啊,你是不是故意讓我贏?」您裝糊塗,否認說:「沒有沒有。」其實,大家看了您的牌,發現早就可以胡啦!

爸爸,您這技藝,聽得MOMO神往不已,直說好想跟阿公打牌;而我,則在這個故事裡,看見了您的貼心。

我們,與您的家人,就這樣,東說一段,西聊一句,在飯店的小房間裡,牽起了幾十年前所結下的緣分。只是,您卻不在場啊!三叔力邀我們前去中國拜訪眾親戚,有遠在包頭、西藏的三姑姑、梅姊姊,還有比爸爸小上十幾歲的五叔。我應諾著,可心裡就覺得荒涼。您不在,我們踏上中國的腳步,是多麼無力啊!

雖然,幾天前,三叔趁黑跟著小哥已去家裡拜訪了媽媽,不過,媽媽忍著腰椎的疼痛,還是在他離台前一晚,搭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前去飯店再見他一面。臨走前,站在飯店的大門口,三叔握著媽媽的手,對她說:「二嫂,辛苦妳了!」那一刻,我看見媽媽的眼眶都紅了。

爸爸,您飄離故土,來到台灣幾十年,媽媽是您最大的依靠了。您與媽媽結褵幾十年,這話,也許也曾說過。但現在,您的弟弟說了,在您離開近三年後。

而我,也該學著三叔的口吻對您說:「爸爸,您辛苦了!」

2012年3月23日 星期五

默諾的童詩創作

默諾的童詩創作 23.03.2012

森林
森林是許多動物的家:
猩猩住在最高樓,
牠把樹枝當樓梯,
一格一格往上爬;
老虎守在大門口,
尖尖利牙當武器,
嚇走森林入侵者;
野豬最愛睡廚房,
又吃青草又吃肉,
長得健康又強壯;
蚯蚓躲在地下室,
鑽來鑽去真自由,
不怕動物來吃牠。

啊,我承認,我當然當了引導者,協助他思索、敘說,且也作了一點點修飾與新詞的引介(譬如,入侵者),也因此,使得詩句本身多了些匠氣,少了童趣。不過,原創意是他自己的。尤其是第一段,一字一句都是他的話。而孩子的話本身,往往,就是詩啊!

我於是想起阿默的第一首童詩。

小葉子 飛飛飛 飛上天
遇到一陣雨
小葉子 掉下來 睡著了

那約莫是他四歲的時候吧!那時,我們母子倆從山上的住處散步走下山。

這種事,我們在德國時常幹。從WHO的學生宿舍出發,有好幾條不同的路線可以通往城裡。我們往往因應時間心情或目的,而做出不同的選擇。譬如,時間很從容,大家散步興致極大時,我們就會穿過宿舍後面的整片小森林,一路採食野果,然後經過幾落住戶和醫院後,從Tengelmann超市後頭冒出來;若想走短一點的路線,那麼,平行於六號公車的森林小徑,則是最佳選擇,因為一路在樹林環繞中直線向下,完全沒有曲折岐路。2008年,我們第一次重回德國,NONO就在散步這條路線時,發出了「好多綠色的東西」之讚嘆。

和四歲的MOMO散步,當然走的也是這條路。我們總是邊走邊玩邊聊天,沒有時間壓力,目的地不外是城裡的義大利冰淇淋店,或是老城廣場的咖啡館;要不就是有大片沙坑草地的植物園,或去林蔭夾道的Nekar河畔餵食綠頭鴨。

樹林隨著四季,景致多變。我們那回走的時候,可能是秋天了吧!就在那落英繽紛之際,四歲的MOMO走著走著,就有感而發的說出了如此詩意的句子。讓我事隔近十年,竟然翻了一下記憶庫,就把它給找了出來。

2012年3月8日 星期四

相約十一點再見

相約十一點再見 09.03.2012

我只不過是開玩笑打趣的問著小不點:「你們家四個人各奔東西,那是不是約好九點再團聚?」沒想到他竟正色說:「沒有啦!是十一點。」

「啊、、、」我們聞言驚愕:「你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真的啊,」他很認真:「我們昨天大家十二點才在爸爸的公司碰面回家。」

昨天,他跟著爸爸在公司,爸爸忙時他玩電腦。他玩完後,換爸爸玩;媽媽去了阿姨家;哥哥則在圖書館看書,然後因為忘了帶鑰匙而在圖書館閉館後去同學家,待到晚上才去公司與大家會合。

這是他們家這個連續假日時的週日行程。但,不止這個週日,他們全家相聚一起活動的時間幾乎沒有。小不點想想說,全家一起出門只有過一次。他忘記是幾歲的事了,記得的是,去了六福村。然後,還記得的是,從小到大搬過十幾次家。但是,為什麼搬家,他一點也不知道。

這個小不點,是MOMO的同學。小小的個頭,歡樂愛搞笑的模樣,還留有孩童的純真。可是,這十幾年他所經歷的顛沛流離,或所度過的寂寞孤單,都不是我們所能體會瞭解。

我們帶著他和其他幾個同學,去了運動場攀岩、打球,然後,把他送去那間坐落在路邊的小公司,等著十一點與全家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