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20日 星期六

十二月的問候語

十二月的問候語 21.12.2008

不是「聖誕快樂」,不是「新年如意」。十二月,在學術圈裡,同事碰面時的標準問候語是:「國科會計畫寫得怎麼樣了?」

國科會計畫的申請,這個學術圈裡的超級大餅之一,幾乎是當前在從事學術工作的人,不能或不願放棄的頭號資源。不能也,因為,會有來自系所業績的敦促,會有同儕之間壓力的推進;不願也,因為,教學不能不顧研究,而做研究很難不要錢。

十二月底的截止日期,因此成為生活裡的一條分水線。「抱歉,老師最近在趕國科會計畫,所以心得作業的回應,請耐心等候到一月。」、「爸,這個星期不回去了,因為要趕計畫,一月就有空回去了。」、「MOMO,一月再開始跟你唸德文哦,最近先暫停一下。」、「ET,最近忙昏頭了,一月再去找妳好好聊一聊。」、「花園裡的花草啊,請暫時忍耐一下,過完十二月再找時間幫你們打理得漂亮點哦!」#%#*

雖然,國科會絕不是最重要的。但是,所有人事/際關係上的面向,在國科會計畫申請的大旗下,皆須暫時停擺。

我只能慶幸,還好,目前這些停擺都還無損於人生裡一些最重要的價值--親情、友情。

再過一些時候,我只但願自己在這個領域上能夠更從容,能夠在十二月時忙著寄出卡片,寫下其他溫馨的問候語。

一根草莖的心思

一根草莖的心思 21.12.2008

那根細細的草莖還青綠綠的(風乾後應該就是一根韌性極強的乾草吧!),纏繞了幾圈,綑綁在一束葉子上還留著水滴的莧菜上。而這束莧菜挨著同伴,就和其他各式蔬菜整齊的躺在市場阿桑的手推菜車上。

手推車上第一排都是葉菜類。如同我挑起的那束莧菜般,每一把葉菜都以一小捆一小捆為單位的擺放著,身上也都有一根細細的草莖繞身而過。

「阿桑,這把哇多錢?」我用不道地的台語問著。菜車上每把葉菜,清理得乾淨清爽,一律二十元。我挑了莧菜,還拿了一顆綠花椰菜,再加上一條大花瓜。晚餐桌上將會開出一片綠野,總價八十元。

「甘有農藥?」阿桑聽了我的問題,猛烈搖頭,滿臉嚴肅,義正嚴辭的保證:「放心啦!絕對沒農藥。」

黃昏時,拆開了那根草莖,還是把沒有農藥的菜一葉一葉清洗過。那根草莖跟著其他的果皮一起進到了廚餘桶,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也許,起源只是阿桑為了節省一條橡皮筋或一段塑膠繩而有的順手之作。但在一根草莖裡,我卻看見了生命永續的循環。

2008年12月4日 星期四

單單純純的幸福

單單純純的幸福 05.12.2008

跟K說:「ㄟ,那天我把家裡沒吃完的五穀炒飯帶去宿舍,煮了一鍋熱熱的稀飯配著買來的醬菜和滷蛋,覺得很幸福ㄟ!」

「奇怪,我怎麼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妳是不是漫畫看太多了?」K很不解我這種奇怪的幸福感。

是不是漫畫看太多了?我不曉得,但漫畫的確看很多。

在一個貧苦家庭中長大的孩子,我的生活裡沒有什麼絢爛的色彩,也沒什麼奢侈的享受,記憶中,最最美好的幾件事包括:幫哥哥遠遠的跑腿至火車站附近買梅子,然後因此可以獲得小小一份的犒賞;期待跑船在外的大舅回來時帶著外國的巧克力和洋娃娃;還有就是和姊姊哥哥一起看著少女、少年漫畫。

印象中,租書店一本兩塊錢。有時是姊姊當家,有時時鄰居的朋友,反正,只要誰租了漫畫,就一家一家輪著看。那個年代流行的大部頭少女漫畫,如「千面女郎」、「惡魔的新娘」、「玉女英豪」、「尼羅河女兒」、「俏女郎」、、、,我一樣也沒少看過;而少年漫畫如「好小子」、「大個子」、「足球旋風兒」、「棒球旋風兒」、「橄欖球之鷹」、、、等,我也和哥哥們看得不亦樂乎。

看漫畫的嗜好,並沒有隨著年歲增長而消散。雖然,心情已不若過往般急切,不過,因為經濟實力大增,所以,就不再需要租漫畫了,而是可以大手筆的把心愛漫畫家的作品一套一套搬回家。

最喜歡的是安達充的漫畫。從經點「鄰家女來」到「紅色辣家」、「我愛芳鄰」、「我愛妹妹」,「H2」,以及短篇漫畫集、、、等,我幾乎不太挑的一套一套給買了回來。明明知道每一套的元素都挺挺相近的:運動超ㄅㄧㄤ的男(女)主角、受到各方追求的女(男)主角,迷糊細心體貼的男、女主角,以及最後得以有成的愛情與成功。

但是,在他的書中所展現出來的人與人之間那些細緻的體貼,卻每每還是讓我見了欣喜萬般。更何況他乾淨簡鍊的畫風、極具巧思的情節安排,以及漫畫家三不五時出現自我調侃一番的幽默,對我來說,都是漫畫界中的翹楚之一。

還買了深見淳的「惡女」、池上遼一的「聖堂教父」、柴門文的「戀愛白皮書」。當然嘍,「怪醫黑捷克」、「好小子」以及「玻璃假面」等,更是架上不能或缺的重要經典。
這些漫畫所構築的一個小小區域,是我們新居中我最喜歡的角落了。這個角落用柚木打上了木地板,畫出了一道圓弧的休憩區。書架就靠著一大片的窗,窗外望去,員山青朗的山水常常讓我驚豔無比。常常,MOMO就爬上書架,端坐其上看書,背後襯著一大片的藍天與青山。

偶爾,興起,我會忍不住挑起其中一套重溫舊夢。但大部分的時候,它們整齊羅列架上,展示出那些牽引著我心中某些情感的線索。

是很多小小的幸福嗎?也許。

2008年11月27日 星期四

相信15%的機率

相信15%的機率 23.11.2008

一直,沒那麼被「肝癌末期」這樣的判定所嚇著。

一方面是,除了拴塞後在醫院的那幾天他面色灰白,全無食慾外,爸爸的精神看起來似乎還好;另一方面是,相信著15%的機率。

那是書上寫的,即便是肝癌末期,還是有15%的病人的生命超過三年。而我也一直記得黃武雄老師明明就這樣與肝癌共存了那樣久的時間啊!

但是,沒有確定的答案,一切只能看著辦,走著瞧。而我只能努力,即便拴塞、藍藻褐藻糖膠或山竹果也許僅有5%的可能性,我也不想放棄。

所以,當朋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我說不出來,因為,別人能幫什麼呢?當朋友說:「唉,我都不知道這樣,還拿這事煩你。」我說:「小事一樁,生活還是要過的。」

家庭、工作,我也還有自己生命的的一些部分得交代。但是週末,我會去到爸爸身邊,陪陪他,與他說說話。看生命何時要給我們最終的答案。

2008年11月25日 星期二

不要矮化大學生

為了這件事,和同事與同學有了一番討論。下面所寫的,是最最原初的感受。

不要矮化大學生 18.11.2008

很錯愕的打開那封信,標題是:「新生活運動」;內容是:由大一學生票選十五位生活與學習習慣最需要改善同學。

我的錯愕來自於兩點:
一、這些學生是大人ㄟ!進到大學,終於,他們離開了家,得以開始學習自我負責、自我規劃、自我選擇人生。而這樣的選擇與學習需要時間,需要空間,需要支持,而不是需要被評定。
二、如果要選楷模,我覺得尚可接受,挺多就覺得大學中小學化嘛!什麼時候了還搞模範生選舉。可是,現在票選的是「生活與學習習慣最需要改善」的同學。喂,有沒有搞錯,誰能來決定我的生活與學習習慣需要改善?每天六點起床、九點睡覺、每堂課必到、乖乖抄筆記,這樣才是「正確的大學生」嗎?好,就算這樣很「健康」、很「上進」,但是誰規定一定要過這樣既健康且上進的生活?為什麼別人有權力/利來決定我
「八點疲累睡去,清晨四點起來,跑步一圈頭腦清醒的想著大學教育的目的何在,決定翹掉早上八點小文老師無聊沒收穫的教育概論,回床好好大睡一覺。下午繼續翹掉必修台灣教育,與同寢室歷史系的人辯論馬克斯當年提出來的階級衝突所具有的矛盾。晚上約了樂團的人大唱自己創作的『我對大學很不滿』的歌,且因為創作思緒旺盛,結果不小心寫歌寫到兩點上床。第二天八點從床上彈跳起來去上小張老師極富哲理且刺激思考的西洋哲學史,然後繼續翹掉毫無生氣的教育哲學,決定來讀凌拂的『山童歲月』」
這樣的生活與學習習慣需要改善?

好,那麼妳告訴我,作為一個大學老師,當妳看著學生上課無精打采,或者考試考得慘不忍睹,甚且開始常常蹺課時,妳要怎麼辦?這個問題,其實是要留給所有的老師。而我的答案是:

我會先檢討自己,先看看自己的課是不是上起來令人奄奄一息難有收穫;檢討學生來上這堂課究竟是屬於自己的選擇,還是被強迫、被規定而來;我會問問學生的意見,是不是考試或上課方式還有可以改進的空間,讓他們覺得對他們的思考與成長比較有幫助,讓他們願意心悅誠服的一起來到課堂上分享經驗與想法。

就算所有上面的問題都獲得解決,但是學生就是不想來,那,我只能合掌祈願,誠心祝福他找到自己人生的路。而如果需要,我也願意相陪一程。

2008年11月17日 星期一

看見自己的進步

看見自己的進步 08.11.2008

先是趕著寫研討會的論文,交稿後,隨即又開始忙著修改欲投稿的論文。

進入學術圈工作三年了。基於現實層面的考量,所以,泰半寫的東西都是從文獻或文件下手,而暫時無法發揮自己在碩/博階段所培養的強項—透過質性的觀察
、訪談,書寫帶有文學氣息的研究報告。

K偶爾為了輔助修訂我的英文摘要而讀了我所寫的「正經八百」的文章,總忍不住要加以訕笑,然後補上一句:「妳還是比較適合寫質性研究論文。」

習性上或傾向上,我知道自己的確是靠近那個方向的。可是,從小就愛強辯,愛與人「逞口舌狡辯」的我,應該,應該也還是有那種論理說情的能力的。

尤其,當發現寫研究報告就像過去當記者在做採訪一般,對於書寫這些論文我就更帶有興致了。

寫研究像採訪?真的!

不管是從網路上抓來的資料,或進行書籍、期刊論文的閱讀,我總覺得自己就像與這個那個人進行了一場又一場的訪談,差別只在,沒辦法直接與他們對話。這些人針對這些問題給出了資訊、觀點、立論。而我,作為一個研究者,就是將這些採訪到的資料加以組織、整理、分析。更好的時候,就是找到自己的立足點加以批判,甚且進一步創造出帶點創新的意見。

這樣的工作,幾乎與我當年當週刊記者時所做的事如出一轍。如此,當我回頭去想的時候,就會清楚發現,生命中的某些經歷,總不會僅僅只是白白過去,而不留下些微的蛛絲馬跡,繼續混雜交織在日後的生命路程裡。

而學術工作上的耕耘,亦是如此。過去,總想不通為什麼K的一篇博士論文可以東切一塊,西加作料,然後就一盤又一盤的好菜上桌。而我,厚厚兩百多頁的博士論文,好不容易才將摘要整理成一篇文章,就已經覺得幾乎彈盡糧絕,再難從中生產出什麼。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原先僅僅二十來頁的計畫,怎麼寫成了三篇論文後,我竟覺得應該可以繼續往第四篇前進。然後,才發現,不是炒出大雜燴,而是學術的累積與細緻化。舉例來說,一篇談論高等教育品質保證的文章,可以先作大概要的介紹,把整個發展放在較大的國際與國內的發展架構下去理解;接下來繼續以具體實施之狀況為對象,針對個別的品質保證機制之程序、標準、模式等,加以精緻化的討論;最後呢,把不同的品質保證機制所使用的評定標準加以分析,還可以就此去解析背後所反映出來的關於學習、學生角色、教學、、、等等的信念與觀點。

而過去所碰觸過的某些面向,在某些時候或段落裡,就成了可以拉進來廣化或深化的後台了。

學術好好玩!

更好玩的是,在寫某一篇論文時,完全沒有一個預定的結論。只是整理啊,組織啊,並不知道自己最後將會落腳何處。沒想到寫到最末時,靈光一現,發展出了一個新的解釋模式,而將那篇論文推上了TSSCI的期刊上。這會兒,這樣的研究竟就接近了過去在做的現場觀察與訪談了,因為,在不經意的時候,就挖掘或發現出未曾預料的寶貝。

偶一回頭,就看見了自己的進步。

2008年10月27日 星期一

被子哪會很可憐?

被子哪會很可憐? 27.11.2008

「被子哪會很可憐?我覺得不會。」
「好可憐哦!」
「不會!」

這是兩個兄弟今晚睡前往復說著的主題。起源是,NONO想把裁成兩條的神奇寶貝大毛巾中的一條送給哥哥。哥哥拼命拒絕,NONO就拿來送我,我順勢接了披在肩上保暖,引得哥哥不斷哀嘆:「被子好可憐哦!」

被子好可憐,出於一個十歲的孩子,可能有點令人驚奇。但,唉,讀過「晚上叫我起來哦!」的人也許可以找到用以解釋的蛛絲馬跡。

那個從小就得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的哥哥,床上堆疊著十來隻的毛毛動物,從超大狗狗到中型兔子到小小嶸螈,各式動物隨著時日增加而增多;除了動物之外,他的被子也從大到小各有名字,並且,像是有生命似的,會因為他者的加入而改變輩份,譬如,「大被」因為新被的加入而成了「老被」,與中被、小被一起陪伴他過了快十年。

每每,我們要在外過夜時,大大小小的被子他定一條也不少的都打包帶著上路。至於動物們,通常相伴的都是狗狗,但也會隨著不同的心情而輪到不同的動物陪伴出遊。

NONO不一樣,他床上雖然也模仿著哥哥放有幾條被子和幾隻動物,但裝飾性的意義大於實質上依靠的需求。因為,睡在身邊的馬麻就是他最大的毛毛動物和最暖的老被。也因此,毛巾就是毛巾,丟了不大要緊,送人也無礙安眠。所以,他有時真是萬般不解那個小小班的育安怎麼老是要拖著長長的被子,一刻也不能稍離。

被子,反映了我們的教養方式,以及孩子不同的成長歷程。

2008年10月26日 星期日

大聲說出我愛妳

大聲說出我愛妳 26.10.2008

其實非關戀愛,但,要套用在愛情上,當然也可以。所以,就先交代一下自己的愛情觀。

在愛情之表達上,除了小學時暗戀的對象一直要到結婚之後才找了機會揭開埋藏二十年的秘密外,大半的時候,我是一個很積極主動示愛的人(嗯,但,並不表示結果是順遂的。^Q^)。

積極主動示愛,是為了,怕錯過。不說,怎麼知道對方是否有心有意?說了,也許碰壁,那就摸摸鼻子認栽啦!但運氣好時,搞不好就結成了一輩子的姻緣哪!

不過,這次寫這個主題,要談的真的不是愛情,而是回饋。

那天,學生分享著讀書心得時,說著:「每天爸、媽出門工作前,我一定要跟他們抱一下,即使還在睡夢中。因為,因為我怕如果沒抱到,而他們出了什麼事,我再也抱不到,那我會很後悔的。」紅著眼,她後來的幾句話已因為哽著的淚水而有些不成聲了。

正是這樣的心情啊!透過擁抱,她要讓爸媽每天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愛。

更之前,看學生的教育史時,看到他們寫著生命裡因為碰上了這個那個好老師,以致使得求學生活得以綻放光亮時,我其實就一直提醒著自己要跟大家說:記得啊,要回去跟老師說一聲。這些心情,這些回饋,對於一個老師來說,都是莫大的鼓舞。也許多年後學生所表達的僅僅只是輕柔的一句謝意,但其力量卻可能巨大到成了老師之後在面對教學挫折時,得以繼續堅持往前的最大動力之來源。

不只是父母、不只是老師,身邊碰到那麼多人,看到那麼多書,這些人或這些書,也許都對我們的生活產生了一些影響,這些影響,埋在心裡,只有自己知道。為何不大聲說出來呢?發聲的意義,是為了蓄積更多善的能量,是為了讓人變得更有力量。

所以,我們把觀影的心得寄給了片中的老師,期望這些迴響成為支持她的力量之一;所以,我們找來了寫書的作者,要讓彼此聽見心中的聲音,要讓她知道,寫下的文字並非如水蒸氣般消散無形,而是結結實實的在具體的人身上,引動了一些感觸或行動。

所以,就來發起「大聲運動」吧:「大聲說出我愛妳!」、「大聲說出謝謝妳!」、「大聲說出想念你!」、「大聲說出對不起!」、「大聲說出、、、」

2008年10月20日 星期一

如何對待新自由

如何對待新自由 21.10.2008

很少很少會在課堂上顯現負面的情緒。但,那天上教哲時,卻讓自己的挫折盡露無疑。

才剛讀完「批判教育學」的我,興致勃勃,想要去試試另一種上課方式。

連著兩週,我們閱讀不同的方式寫出來的對教育目的的思考:黃武雄以散文式的方式,夾雜著從文學中所借來的例子,鋪陳他對學校教育之意義的思考;而簡成熙的文章則是中規中矩的,將史來各派各別清楚分類,一一簡要說明。

「你們喜歡哪一篇文章呢?為什麼?」我拋出了問題,要他們在小組中找到鄰居或對坐者,敘說喜好與理由。學生們非常遲緩的動著,看起來似乎不知如何反應。我才思及更根本的討論條件,而說道:「嗯,我好像應該先問說,把兩篇文章都讀過的請舉手。」

四十多個學生中,僅、僅五、六個緩緩將手舉了起來。

如果上過我的課的學生一定知道,我從第一年之後,就再無在課程中施行任何的考試評量。我的要求很簡單:閱讀而來討論、交出幾篇該寫的電影、書籍、隨堂心得及小組報告。如此而已。並且,通常在第一週,我就非常非常明確的讓他們知道:我不在乎出席率。因為,清楚記得自己過往的大學生活中,有太多太多蹺課的紀錄僅只為了一些當時覺得更重要的事,所以就不願去坐到課堂中學習,尤其,如果是被規定的必修課。

所以,我給出了這樣的自由讓學生自己決定是否要來到課堂上課;並且,提供不同的媒介或可能性做為教材與評量方式。但是,如果決定來到課堂上,那麼,就請有所準備。因為,我不想整節課只能跟幾個同學對話;也不想看到學生僅為了交差而坐在那裡訥訥不言或昏昏欲睡。

正因為有這樣的前提,所以,當看到幾乎到齊的人數,卻僅僅只有幾個準備者,因而就生出情緒來了。

聽過學生那麼多對於學校填鴨教育的抱怨,聽過他們因為必須不斷背誦別人交託的知識而苦無思考的機會。因此,我竭力想要讓他們對於學校中的學習有不一樣的體驗,提供不一樣的可能:可來可不來。來了,我不要你們記誦,而要你們感受、思考、討論。

好,現在問題來了:新的自由與新的可能在那裡,你們要如何去運用呢?

2008年10月18日 星期六

晚上要叫醒我哦

晚上要叫醒我哦 19.10.2008

半夜,NONO醒來,我聽見他大聲的叫著「MOMO,MOMO」。我以為他作夢了,結果不是,他繼續喊著:「你不是要去爸爸媽媽房間嗎?」上舖的哥哥咕噥了一句:「好,等一下。」然後又睡去了。NONO就自個兒跑來了。

半夜跑來和我們擠著睡,幾乎是NONO每天晚上要上映的戲碼。之前小一點的時候,他才開始學著睡自己的床,總是半夜起來坐在床上哭,我們就得從被窩中爬起,踅到隔壁房將他抱來一起睡。然後有一天,嗯,小傢伙怎麼沒哭了,醒來後竟就自己咚咚咚的下了床,過來鑽進我們的被窩中了。

這等神奇能力,讓MOMO欣羨不已。

「你怎麼都起得來啊?」他很不解的問弟弟。「就起來啊!」別期待還不到四歲的小孩能夠給出什麼佛洛伊德式的解答。

雖然,每週六、日是他們兩個聯袂可以與媽媽同睡的日子,但是弟弟這樣每天上床時在他下面,起床時卻在媽媽床上的特異功能,一星期就整整比他多了五天ㄟ!

不成不成,對向來要求事事得公平的MOMO來說,這樣的落差簡直令人無法接受。所以,那天,在睡前他就先跟弟弟講好:「你晚上要叫醒我哦!」

那段對話絕對是發生在馬麻不在場的時候,但從弟弟半夜醒來對他的呼喊中,我立即就知曉了哥哥的囑託。神奇的是,睡到半夜原該迷迷糊糊的弟弟,竟然還能符合其名的遵守「NO」言。只可惜白天不知在學校消耗掉多少萬福特能量的哥哥,半夜僅剩的力氣與清明也就只夠他咕噥一句了。

四歲小孩無法解釋的,應該由四十歲的大人來幫忙說。

對我來說,這其實反映了這兩個兄弟間截然相反的命運。嗯,有點嚴肅吧!

從外在的形式上來看,他們的生命軌跡的確是反向而行:哥哥在七個月的時候,讓媽媽像行囊般背去了德國。而弟弟恰恰相反,在八個月的時候,告別可以看到雪的德國,回到了四季幾乎如夏的台灣;哥哥喝了兩個月的母奶,就因為馬麻整裝去德國而中斷。弟弟則一直到十四個月後才完全揮別馬麻的乳房;在德國時因為把拔馬麻忙於學習,所以哥哥從一歲半起就進到了托兒所開始與德國小孩廝混。弟弟因為有很好的保母以及媽媽有彈性的工作時間,所以撐到三歲前,才離開了馬麻和保母的羽翼,開始學著與同齡孩子相處;而因為成長地點的差異,哥哥的母語是德文與中文,而弟弟的母語則是中文與台語。

這些,都是外在條件與形式上的差異。然而,不僅僅於此,更大的差異其實在於,教養上的不同。

帶哥哥時,我們是新手父母。在對待嬰孩上,我的許多作法與態度其實與源自於當保母的媽媽。

當把家裡最小的我養到四、五歲之後,媽媽就開始養別人的小孩。她曾屈指算過,被她帶過的孩子組一團足球隊都還有餘。也因此,我從小就也開始了「保母副手」的生涯:包尿布、餵奶餵飯、哄孩子不哭、推車帶小孩四處遊逛,這些事我老早都做過。

而我從媽媽那裡還學到的一個重要原則即是:不需要陪小孩睡覺(我們家有四個小孩,若要陪睡,那還得了。而且,我們兄弟姊妹相互取暖,恐怕也不需勞駕大人登場)。這點主張,完全與大半德國人的育兒方式相合,也非常切合我們在留學時的需求。

所以,從小Baby的時候開始,哥哥就一個人睡自己的小床。即便哭哭啼啼的,我也還是篤信媽媽過去常說的:「哭累了,就會睡著。」而不加理會(真是殘忍啊!!!),也因此與在房外聽得萬般不捨的爸爸時有衝突。

一歲半我們搬去T城後,MOMO不僅得睡自己的床,甚且,在新家他開始有自己的房間,也因此得過著一個人單獨度過漫漫長夜的生活。

不過,睡覺前得先完成一段長長的儀式:我們先陪他看書,唱一首歌,然後一一與房裡的物體道晚安後,在關上房門前,還有一串落落長的睡前告別語得大聲說:「長大、長高、長健康,長很棒。乖把拔、乖馬麻、乖MOMO。等MOMO長大,做想做的事就好了!」這長長的一串話究竟起始點為何已不可考,但我確切記得的是,他是在時間的流程中,隨著MOMO的需求而逐漸增加其長度。

NONO不一樣。在這點上,他經歷的是與哥哥迥然不同的成長過程。因哺餵母奶的關係,從來,他就是在馬麻的身邊安穩睡去。即便他往往在床上四處探險,把睡前的間間拖得老長,但馬麻還是等他睡著後才會離開,或甚至也累得一起睡去。

也因此,當他三歲我們搬進新家,他得與哥哥上、下舖睡時,那樣的轉變與衝擊,即使過了一年了,還足以支持他每晚半夜醒來,不辭辛勞的轉換睡覺處所,以取得心中的安穩。

所以,MOMO的欣羨其實暗藏的應該是滿腹的辛酸,只是他沒說或未能意識。

就以這篇文章向他深深致歉!

2008年10月12日 星期日

南瓜料理上桌嘍

南瓜料理上桌嘍 14.10.2008

小時候對南瓜的印象就是那一大盤切成方塊,煮成糊糊的南瓜菜餚。有點鹹,有點甜,我只愛從裡頭挑出一顆一顆的南瓜子來啃。長大後,當自己可以自主決定吃什麼或煮什麼後,我從來未向南瓜出擊過。吃自助餐的時候會跳過它、點餐的時候絕不光顧相關餐點,當然就更別提買來一顆硬梆梆的瓜,自個兒「砍殺」嘍!

轉捩點發生在留學德國的時候。那一天,我們朋友們各帶了一道菜去W家過聖誕節。W準備的一道聖誕美食即是,烤南瓜。

「烤」南瓜?怎麼,南瓜還可以烤啊?真是太開眼界。

W把南瓜去了子,切成薄片,如彎月狀,一片一片整齊羅列在烤盤上,不加任何的調味料,直接送進烤箱。烤出來的南瓜,啊,正像我在台灣冬天時最愛的點心:烤地瓜。雖然沒有冒著烤地瓜那股皮上帶有焦烤的氣味,但,南瓜本身的甜味與烤出來柔軟的質感,絕絕不輸剛從大烤甕中拿出來的紅肉地瓜。原來,南瓜這麼好吃。

我像獲得珍寶般,回台後,開始把南瓜當成聖品。

最先做的是南瓜湯。很簡單:把南瓜剖開蒸熟,去子,挖出軟軟的南瓜攪拌成泥,加入冷凍蔬菜包裡的玉米、清豆、紅蘿蔔、牛奶和水煮一煮,可以加一點點鹽調味,也可以不,然後,你就可以喝到簡單、營養又美味的南瓜湯啦!

後來,有天突發奇想,想說外面的點心不是有賣南瓜餅的嗎?那就來試試看吧!

於是,幾乎是原班人馬的材料,只是多加了麵粉下去調成麵糊,下鍋一煎,唉呀,怎麼這麼好吃呢?就跟我在埔里市場常常看到有阿桑在賣那的那種芋頭蕃薯煎餅一樣的質感ㄟ!

當我把這些料理食譜與學生分享時,意外得到另一種新吃法:同樣將南瓜切塊蒸熟,放涼後置於冰箱,食用時加點蜂蜜或煉乳或牛奶或優格,就是好吃的南瓜甜點啦!

嗯,還有新的南瓜料理要上桌嗎?

我們早有熱帶魚

我們早有熱帶魚 13.10.2008

「海角七號」近來名聲響亮。很早,影片出來不久時,因為看了一篇影評,就想拉著K去電影院看。他說:「唉,反正那麼紅,應該會演很久的。」

時間拖越久,票房越好,K就越抗拒和大家一樣進到電影院去看片。凡眾人之所趨,必先避而遠觀之。我想,這是他的立場。

沒進成電影院看到片子,沒想到,卻在計程車上看了。計程車ㄟ!

國慶那天從台北搭車回家,待人都坐定後,計程車司機拉開架在中間的小螢幕,就出現了「海角七號」的片名。「運匠,電影不是還在演嗎?怎麼就有DVD了?」我滿是疑惑。「很多人都有,不用太驚訝。」旁邊的小姐回了我一句。

看起來,一車六個乘客外加司機七個,就我沒看過。而司機說他已經看了三遍了。「有國語、台語和日語,還不錯看啦!」這是他簡短抬出來的理由。

在那狹小的空間中,我斜著身軀,看著小螢幕上上演的故事。我的頭開始暈眩,我的胃因為消化不良而衝塞著空氣。可我還是為了省下電影票的錢,仍舊不放棄的看著。拜塞車所賜,到宜蘭前,我想,應該看到後半段了。

好不好看?嗯,不錯。「不錯」,也是我從公婆和朋友那裡聽到的評語。可是,卻很難說「很好很好!」

溫馨、簡單、鄉土,帶點控訴;多款人物(鎮代、警察、郵差、賣酒廊、服務生、修車黑手、、、)、多種身份(閩南、客家、原住民、日本)、多樣層次(親情、愛情、婚外情之可能)、多個年齡(從小小孩到老阿公),共同交織。所以,可以讓大多數的人走入戲院。

這些元素,讓我想起了才和學生看的電影「熱帶魚」。

十幾年前的片子了,十幾年後再看,當場還是引起了學生諸多的共鳴。

在陳玉勳的「熱帶魚」所給出的世界裡,用許多令人無法不笑出來的元素(無厘頭的阿輝老大之安排、綁匪之間天真無稽的對話、海邊細沙堆出的特大糞便、新聞主播與社會眾人捧腹的舉措、綁匪買書請教問題的真誠、、、),很不真實且很嘲笑的,卻直指重點的反諷了社會的真實:對於聯考的崇尚、對於女性的漠視;城鄉之間的差距、底層社會的弱勢、學校教育的荒謬。

大半的元素都有了:溫馨、簡單、鄉土、帶點控訴;多款人物(議員、教師、警察、記者、學生)、多種身份(失業者、工人、有錢階級)、多樣層次(親情、友情、愛情之可能)、多個年齡(從小小孩到老阿媽)。

但問我好不好看?我會說:很好很好!

在「海角七號」前,我們早就有「熱帶魚」了。

2008年10月10日 星期五

那我就不愛你了

那我就不愛你了 10.10.2008

當我用一根手指在鍵盤上打下這個標題時,那個說這話的小傢伙正因為不耐午後房裡的悶熱,哭著醒來,但卻又在書房的涼風下,躺在我的懷裡睡著了。

這是我們家的NONO最近的口頭禪。

做為家裡最最年幼的他,不時要接受來自各方的「威脅」。譬如,哥哥會說:「NONO,你再不收東西,我就不給你糖果了。」爸爸說的是:「阿諾,你再ㄏㄨㄢㄏㄨㄢ,等一下就不去運動公園打球了。」媽媽常說的則是:「NONO,趕快睡覺了,不然我要上去工作了。」

既沒有物質資源可用作威脅之物,也不擁有其他資源的掌配權,對於我們的要脅,他往往就只能逆來順受,以求別被剝奪了他想要的那些美好的東西:糖果、遊玩與陪伴。

終於,有一天,也許是從幼稚園學來的話,他開始找到了一句可以用來作為威嚇這世界「不公不義」的話了。標準的句型是:「如果你、、、,那我就不愛你了。」

他第一次對我說的時候,我楞在那裡。想想,回答他:「嗯,可是,我還是愛你ㄟ!」他沒料到馬麻還有這手,原以為可以得到想要的讓步,沒想到怎麼換來一句他沒想過的回話,所以,換成他楞在那裡了。

另一次場景依舊如此,我就說:「那,如果我說,NONO,你如果一定要的話,那我就不愛你了,你會不會很難過啊?」他點點頭,然後,改成妥協的語氣說:「那我就不跟你講話好了。」

當然不只對我啦!這句話他也拿來跟哥哥說。

那天,哥哥便完後換他便。等待良久的他,發現哥哥便完就把水沖了。他急急問:「你便幾條?」已經把屎尿當成噁心之物的哥哥不理他,NONO不放棄,繼續追問,哥哥就只好回他:「髒死了,我才沒有看ㄌㄟ!」

「那我就不愛你了!」NONO抬出了他的口頭禪。

好了,你一定可以想像哥哥和我臉上三條線的模樣了。

2008年10月5日 星期日

現在可以匿名了

K的信箱收到他的學生寫給我的信,原來,能不能匿名是決定說不說話的因素之一。
嗯,不熟悉此番規則的我,終於在K的協助下,將這個遊戲規則修正儲存在程式中。
所以,現在,妳/你可以躲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放心的對著我大大方方的說話了。

2008年10月4日 星期六

沒人寫信給作者

沒人寫信給作者 05.10.2008

明眼人一看會知道,這明明挪用了張大春的書名嘛!(是啊,「沒人寫信給上校」這個名字不只被我挪用了,有部電影還整個就拿來當成片名呢!)

可真的是這樣的心情。

開寫一個Blog從來不是計畫中的事。我不是可以長期坐在電腦前工作的人,我的肩頸僵硬,頭亦容易暈眩,所以,對於部落格,我僅僅定期拜訪K的「但有言說,恐無實義」,以及G的「樟樹開花了」,看看親密的伴侶與朋友有過什麼樣的思索,過了什麼樣的生活。

寫作,一開始僅僅是為了記錄。第一篇留下的紀錄就是在「丹堤」咖啡館裡,因為熟悉的場景勾引出自己的反省,而不得不讓自己用文字去記錄下那時澎湃的思緒。

然後,重回德國有太多的感觸。不寫,怕自己就讓它們如同過去的留學生活記憶般,大半留給時間難再追憶。所以,一篇一篇,感觸就形諸文字了。

K說,我這等糊塗的人,總有一天不知資料是不是就會隨著電腦突然秀斗而流失,還是留在網路上保險。於是,就有了這樣的一個部落格。

就說了,一開始是為了自己的記憶。可是,當記錄下來的文字變成一個可供閱讀的平台時,難免就生出了期待。

是誰啊?誰在看這些文章?我也不過給了幾個人這個部落格網址,怎麼計數器上的數字已經有五百多了?數量是一個疑點。但,最最大的關懷其實是,那,怎麼幾乎都沒人留言呢?

在還不知道可以用信件通知意見時,我老是一篇又一篇倒回去看,僅有的就是那麼零星的對話,大半都是0意見。這些人,嗯,你們,看了都沒意見嗎?

怎麼沒人寫信給作者呢?

一切只能靠運氣

一切只能靠運氣 05.10.2008

這週和學生看「魔鏡」,是探討台灣國中能力分班的紀錄片。

「老師妳講看看,你們那時候更嚴重。」與我年紀相仿,多年後又重回大學課堂的N這樣說。

我沒講,在課堂上,我總擔心自己講太多話,太急切想去傳達自己的想法。

我沒講,還因為,啊,我國中時期是那一路從好班走來,完全不了解所謂「壞班」的學生們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而且,作為一個在優勢階級中成長的學生,在那段青澀的歲月中,我也從未意識到這樣的分化帶來了如何惡劣的後果。

在這麼多年之後,我僅僅知道,對於國中,我的記憶接近空白。記得的是剪去了長長過腰的辮子,蓬蓬的西瓜皮令我生厭;記得的是每天下車後要走一段長長的上坡路去到學校,以及物理老師兇殘的按照分數打人的面容。

那段日子,究竟在生命中留下了什麼樣的意義?

未曾與任何一個國中同學維持聯繫,就像斷了線索的獨立事件,那段日子的意義再難追尋。確定的是,它在教育路徑上讓我上了公立高中,進了大學。然後,在更多相伴的因素之下,走到了現在的位置。

可是,怎麼可以只是這樣呢?三年的日子,為什麼僅能留下慘白的顏跡呢?

我想起了我在閱讀的學生的「教育史」。連著這幾年,每一屆上我「教育概論」的課的學生,我都讓他們在開始的時候先透過自己教育史的回顧,去檢視一下走過的路。

「考試」、「競爭」、「壓力」、「補習」,這些幾乎要變成台灣教育的同義詞之詞彙,填塞了大半學生小學之後的求學之路。但是,就還是有那樣的時候,因為遇到了一個或幾個好老師,使得學校教育變得不一樣。學習因此有了興味,生活因此增添了色彩。

每每看到這樣的段落時,我總會說,很高興看到你有那樣的幸運,遇到那麼棒的老師。

可是,為什麼我們將義務教育向上延升,強迫學生去到學校,端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盤一盤如此令人難以下嚥的菜色?好,把教育制度當成餐廳來比喻:廚師配額不足,每個人要應付一大桌四、五十來個的顧客。菜色只好走大眾化路線,哪管得了好幾個顧客消化不良;而供菜配額固定,除非廚師有萬分的精力、心思與巧意,否則,燒出來的菜味道就是引不起人食慾;不想吃的,就放棄算了。非吃不可的,就逼著他吃下吧!

這就是我們的教育:吃到珍饈或粗食,一切只能靠運氣!

只想變成小Baby

只想變成小Baby 04.10.2008

那是發生在黃昏鄉野間的一段對話。我踩著腳踏車,後面坐著兩天不見的NONO。

突然,非常感慨的,我就說了:「唉,NONO快四歲了,好慢哦!可是,我也很喜歡你是四歲。」「為什麼呢」他問。我說:「因為你四歲很可愛啊!」

接下來,就是他發揮數數能力的時候了,他一路把數字一個一個往上加問我:「那五歲呢?六歲呢?、、、」而我則一律給予肯定的回答說:「也很可愛啊!」

加到十六歲之後,他自己也不耐煩了,乾脆一跳跳到他會的大數目:「那一百呢?」一百,嗯,記得前幾天瞄到新聞人瑞的歲數,好像一百好幾ㄟ,所以,我還是說:「也很可愛啊!」

「那一千呢?」這小子,跟哥哥廝混在一起,數字的記憶果然暴增。「一千,那時你就死掉了啊!」

聞言,NONO悲傷要求道:「我不要死掉。」

對於死亡,他的認知是,就不會呼吸了。所以,他之前還跟爸爸和說過:「你睡覺的時候要記得一直一直呼吸就不會死掉哦!」

不過,他現在發現這個可能性好像不大了,所以,當我說每個人都會死掉啊!他又再問:「馬嘛,怎麼樣可以不死掉?」

哦,大哉問,后羿和嫦娥奔月的故事要搬出來講嗎?

我沒講,為了安慰他,我只好說:「我不知道。可是,死掉以後,有可能會變成別的東西啊!」「像小BABY嗎?」「對啊,或者,變成洋蔥。」我想起巴比寇爾的繪本「精彩過一生」。

「洋蔥?」NONO大笑起來,然後很開心的想更多的東西:「或者賽車啊、輪胎啊、蘋果啊、、、」死亡的議題揭去了令人憂懼的層面,突然因為未知的可能性而變得好玩起來。「我如果變成小BABY的話,那你們就可以用車子推我了。可是,我們家現在沒有車ㄟ,在埔里的時候才有。」他又開心又有點擔心的說。

「沒關係,如果你真的變成小BABY了,我們就會再去買一輛。」我也跟著他隨意的安置時間了。

「你很喜歡賽車,也許可已變成賽車哦!」我想討他歡心。沒想到他萬分堅持,大聲的吼著:「我不要!我是說我喜歡賽車,可是我只想變成小BABY!!!」

2008年9月27日 星期六

那天沒講完的話

那天沒講完的話 27.09.2008

和學生一起看影片,滔滔敘敘,不可遏抑地就回顧了一小段人生歷程的片段,只因影片中那麼多熟悉的情景,不斷要喚起我過往類似的記憶,以及多年後,仍然溫熱的心與眼。

我們一起看的片子是「我愛小魔頭」,是公視幾年前一系列有關台灣教育的紀錄片之一,記錄了一個在新店清潭國小的教師王婉婷,認真交投入教學,不,應該說是,投入與學生共同成長的一年中,所經歷的事件、心情,以及所面對的,來自其他人的不同的反應,譬如,學校工友的刁難。

如果要挑剔,我當然有很多覺得不足的地方,因為,短短六十分鐘的影片,如何能夠一方面要去記錄一段歷程,另一方面又能去呈現在這段歷程中,應該還同時會牽涉的更複雜的情境與脈絡?譬如,為什麼自小最討厭老師的她卻進入了教職,且如此熱情?她在到那裡任教多久了?之前任教的經驗如何?那是什麼樣的一個學校脈絡?同一個年級有多少教師?與其他教師的互動狀況如何?其他老師的想法是什麼?家長呢?、、、簡言之,於我,這部片子抽掉了太多幫助我用以理解她的時間與空間脈絡,只讓我看到了定格在那一年中,一小段錯落的時間與空間中的她的行動。

可是,這不是論文,也非學術研究,也許,片子想要做到的,僅僅是去引起感觸、共鳴或感動,那麼,這就是了。

我不是好幾次眼淚也碰觸到了眼眶?我不是就那樣滔滔敘敘地說著說著?我不是就要再寫下更多記起的事與人分享嗎?

那天,我很簡單的跟學生交代了自己當老師的歷程:當了八個月後的記者,改換跑到去考師資班;考上最末屆的師資班後,白天當代課老師,晚上當修課學生;之後實習一年,正式任教一年,然後揮別教職改去德國當老留學生。

我還說了,在新店實習的那一年,新手教師面對的是一班老師只教了一年就轉手的班級。班上45個學生中,有那老是跑出校門要我去追回來的被收養的孤兒(光輝,我記得他的名字,又瘦又小,但笑起來天真無比。我也記得他養父的樣子,高高壯壯,理著平頭,人看起來挺誠懇);有那種鎮日坐在位子上,不發一語,不與人互動,卻有一天上國語課時就突然便便在褲子上要我處理的孩子(美玲,白白淨淨的孩子,臉上難得會綻放出笑容,沈沈靜靜不說話,我一點都不了解她啊!);也有那功課積欠了一天又一天,老是得在下課時留下來寫字的孩子(智堯,細細瞇瞇的眼睛,明明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啊!)。但那一年,最最教人挫折的是,有一陣子,每晚放學過後,就有人溜進教室裡留下一陀大便等著我第二天去清理。

為什麼?我不知道!是有家長不滿?還是學生特意調皮搗蛋?或者是因為我曾經頂撞校長而引來的後果?我不知道!

代課教師正如過客般,帶著疑惑與不解,但總得離開。然後,去到了石碇,轉換至一個大小迥異的學校:在一所由六個年級構成的迷你小學中,帶一個僅有25個孩子的班級。

連續兩年,我得到學校默默耕耘教師獎,即使,幾乎所有其他的老師受過的訓練與堅持的信念與我不同,即使我與同事間的相處零星甚且有過衝突,即使我也曾經義正嚴詞的將在導師時間進到教室「干涉」的校長送出教室外。

能夠得獎,我想,並不表示他們認同我,而是因為,他們清楚看得到我對學生的認真。

那份認真,就跟影片中的婉婷老師一樣;也同樣的是,那種不顧外界眼光,認為只要是對的,努力去做就是的堅持與特立獨行。

可是,現在再看著婉婷的處境,或再回頭去想自己當時的行徑,我其實另一種體會是:如果,如果我們不僅僅想當單打獨鬥的戰士;如果,如果我們還想要與外界的環境溝通,或者希望自己的信念能夠對周遭的人有更大的影響時,那麼,「善惡」對立,標清楚河漢界,高舉「我是對的」的旗幟吶喊,並不能達到目的。甚且,往往帶來的是引起衝突,或者因為旗幟鮮明反而讓人退避,或同樣採取強硬對立立場的反效果。

這並不是說,不需要堅持,不應有立場,而是,用什麼樣的方式去讓自己能發揮更大的影響力,而不是在這過程中,豎立了敵人,蓄積了不必要的破壞能量。畢竟,我們常常懷抱的是,讓更多人或社會或世界更好的夢想。

這些,我大半都在課堂上東拈一句,西提一段,都說了,那沒說的是什麼?

沒說的其實是轉折。為什麼不當記者了?為什麼又離開小學?

不當記者其實是那時對自己某種性格面向的確認:不喜交際應酬、不善與人往來維繫關係(我指的不是朋友)。初出道的我,每週為了應付採訪題目,往往遍翻各家報紙,尋找可以繼續追索的蛛絲馬跡。週三才熬夜交了稿,週四就要在題目會議提出新的議題。週覆一週,我不下一次淚眼婆娑,只因為擔憂提不出可以發展的主題。

即使,知道自己喜歡採訪的工作,也明白自己組織寫稿上的能力;甚至,當時還獲得兩大報系的青睞,能有轉換工作位置的機會,可是,我卻還是辭掉了工作,因為害怕不善交際的自己,往後還要因為沒有新聞來源線而時時陷入苦於尋找題目的窘境。

為何考師資班呢?不是帶著崇高的師道理想,僅僅只是因為,原本想考的姊姊訂來的了函授教材,但因為不考了而棄置一旁,我就順手接手了,也因此在職業上轉了一個大彎。

那,怎麼又不當老師呢?啊,有點說來話長。

雖然不是立志要當老師,但,我是在森林小學在台灣萌發的時期當了老師。除了帶有一堆人本的理想,並且努力想要在體制中的教室裡實現外,當時還加入了基層教師的組織,想要從事所謂的社會運動。

基層組織的教師很認真、很努力,他們那種不畏艱難,持續堅持的毅力令我佩服。可是,我沒有繼續待下去。因為,編輯刊物,看不到自己散發出去的影響力;而籌辦活動,卻每每要面對萬分投入,但來者寥寥的挫折。

有一個晚上,和一個一起唸師資班、一起當老師、一起去基層的朋友就坐在台大麥當勞的前面分享彼此的志向。那個晚上,就會像生命中許多的時刻,就這樣在記憶中永久定格了:暗暗的夜空中台大校園中搖曳的椰影、背後麥當勞亮晃晃的燈光映照著兩個年輕的靈魂。

確切說的話,當然不復追尋了。但清楚記得的是,想要改變。當老師對我來說,就像一粒小石子,咚的一聲投入水裡,激起了漣漪,層層向外擴散。作為一個小學老師,我的石頭碰上的是那些學校的孩子。也許,會有幾圈漣漪,會因為石頭的撞擊,加上環境中的風啊,水啊,或水中的生物之影響,而震盪良久。可是,我不要自己只是一顆石頭啊!如果,我能夠當丟石頭的人,那麼,我可以丟出更多的石頭,讓更多的漣漪可以被激盪出出來。

去大學中教書,最好去到師培中心,直接與未來的教師接觸,對我來說,是另一種更佳的選擇。

所以,我就在現在這裡了。

諾諾也要寫作文

諾諾也要寫作文 27.09.2008

好一陣子了,NONO開始對文字感到興趣。每晚睡前與他一道看書時,他一定要我先唸出書名,然後,小小手指頭指著書上粗粗黑黑大大的方塊字,一個字一指地唸著。剛開始,還搞不清楚聲音與文字間相對應的狀況,有時唸了兩個音才指一個字,或者,遇到注音符號時,譬如書名上的逗點或驚嘆號,他也當成一個字來唸,因而到最後書名快唸完了,卻還有好幾個字在後面排隊。那時,情況就會倒過來變成一個音要快速地在好幾個字身上滑過。

對於文字的興趣,我記得MOMO小時候也一樣(或者,大多數的小孩都有這樣的時期吧!)。有一回,我們在台灣搭捷運時,帶著「動物的秘密」一塊在車上看。那時,他也約莫三至四歲的年紀,雖然不認得字,但清楚認得每一種動物。所以,每每翻到寫著動物名稱的大字時,他即可以一字一字指著唸出,讓旁觀者以為遇到天才,懷疑怎麼這樣小小年紀就會看字。

辛克樂颱風過後,MOMO帶回了學校的作業:作文一篇,題目是「颱風來了」。那天在學校,他已經寫了大半,唸給我聽,然後,我就像個小學老師般,在旁邊激勵他敘說那天的情形,再一一寫下來。

不甘寂寞的NONO也來了,聽著哥哥講颱風那天的事,他自己找來了紙和筆,說他也要寫作文。然後,很認真的,趴在地上就邊說邊寫了起來。NONO的每一個字都是由不規則的形狀或線條所組成,這些圖形大大小小,有的近似長方形,有的像三角形多長了好幾筆,有些則宛如破掉的氣球或飛行中的鳥。我就在旁邊將他唸出來的字標了上去,有一行「字」寫的是:「爸爸媽媽拿毛巾清水」;另外幾段不連貫的話是:「書架濕了」、「清水很辛苦」、「不想清了吃早餐」。底下,有一像是池塘的大圈圈外包著一條沒有相接上的圓弧線,意思是:「NONO」。

寫完一面,他還意猶未盡,翻過來繼續寫。這回他拿了紅色的筆先畫了四個怪形怪狀的圖案,每個圖案裡都還要加上幾筆線條,說的是「颱風來了」。下一句講「下大雨」,但已經不是一小塊一小塊的圖了,而是黑色的鉛筆在紙上上上下下用盡力氣畫了粗黑一小片。而後,在下方才又出現了一小行列的圖,說的是「帶雨衣還有戴帽子」。

就這樣,這是NONO的第一篇作文。而就在我幫他留下這份記錄時,他從和室踱來書房找我。我跟他說我在寫他的事呢!他看一看上次那張留有各種圖案的紙,說,是颱風那次哦?看著看著,他又說,嗯,怎麼有3呢?哈,那是「了」啦!那,怎麼有N、O、N、O呢?哦,我說,那是你的名字啊,你說的啊!

哪,我只說NONO會寫作文,可沒說他會看作文哦!

2008年9月26日 星期五

斷裂的兩重生活

斷裂的兩重生活 26.09.2008

開學要進入第三週了,才開始慢慢地進入軌道(哦,不是學生,是我。^.^)至少,開始記得帶對課本、走對教室,開始分清面前熟悉與陌生的學生的面容。

往返兩地的生活,正式進入第二年。印象很清楚,K說,有一天,妳一定會在行程中突然萌生出那樣的感覺,不知道自己週週如此行色匆匆於旅途中所為者何?有兩年,在高鐵開通、南投客運尚未行駛烏日埔里線前,他每週兩次必須搭著國光號在高速公路上疾行。車上一次又一次重複播著相同的片子、偶爾要遇到稀奇古怪的事件、分散在兩地的資料與卷夾,以及最最重要的,與孩子們間斷裂的相處,我想,這是讓他感到萬般無奈的折磨。

我還沒有這樣的感覺。別人總問,很累哦,這樣跑。我笑說,習慣就好。

一開始,搭火車加客運,從東北部去到中部,整整,整整,單程一趟就要六個小時。後來,開始成了高鐵族,在各式交通工具的搭配下—摩托車接計程車接高鐵接客運接校車,時間終於可以縮減成四小時。

時間,不是問題;疲累,也可忍受。有些擾人的,其實是一種斷裂的生活。時間、空間、身份,以及記憶所交織出來的斷裂。

一週,有兩個晚上睡在我那如同旅館的宿舍裡,一個人擁有一張大床,還有滿室的寂靜(這是最最強烈的對比吧,別忘了,我們家兩個小鬼的聒噪程度)。在陽光豔豔的埔里,我是老師、同事,我每天要在上百個學生面前展演不同的專業,訴說各式靈光乍現的想法。要,努力工作。

而回到宜蘭,啊,尤其是去年才剛搬回來的那個冬天,我幾乎要因為天氣而生起氣來。怎麼可以這樣,連著兩個月,一天也沒停過地下雨下雨。除濕機未曾停歇,衣服上嗅聞不到陽光的氣味。每週兩天,我幾乎落荒而逃至埔里,因而開始理解歐洲人見到陽光時那種恨不得扒光身上的長物,盡情讓陽光親吻肌膚的衝動。在宜蘭,褪去了職業的外衣,我是妻子、媽媽、媳婦和鄰居。要張羅生活種種細瑣的事務,要,努力生活。

然後,很奇怪的,腦袋就完全自動地做起了相應的調配。所有在埔里發生的事,除了幾件特殊的可供拿來茶餘飯後作為閒聊、調侃的事情外,其他一概拋諸腦後,完全無跡可循。一直一直要到我隔週再去了那裡,見到了某同事的臉才會想起我還想他借貸120美金未還,或某個學生閃過眼前才忽忽意識到忘記了某件交代的作業。
(空間之於記憶的重要性,我在暑假回到德國時也強烈感受到。好多事,好多單字,不知道自己記得,但看見了長春藤匍匐在地下,字就自然浮顯腦海了。這麼說來,我腦袋中對於國小、國中、高中生活那般失億狀態,以許有一大半的原因正在於,我再未回去過。)

斷裂的兩地生活,但也有兩地時空突然錯置的時刻。譬如,我在宜蘭買現榨甘蔗汁時,老闆洋洋得意的說,這都是埔里的甘蔗哦!我們宜蘭可沒品質這麼好的甘蔗。而在埔里的市場上,我則看到了一藍一籃的梨子上寫著「三星上將梨」。

嗯,兩種狀態都很有他鄉遇故之的感覺。而斷裂處似乎也因此有了一小痕的接縫。

2008年9月15日 星期一

停電一起看電視

停電一起看電視 17.09.2008

那是辛克樂颱風來訪前一天的黃昏,我去接了放學回家的MOMO,他在機車後座興奮異常。想像著颱風要來的情形,高興地說:「馬麻,到時候我們大家就可以停電然後一起點蠟燭看電視了!」「嗯,嗯,可是,葛格,停電哪有電視可以看啊?你是興奮過頭了哦?」他才突然大夢初醒地大笑不止。

對於颱風,我們家兩個寶貝印象超好。在德國六年的MOMO,以及才剛回台灣三年的NONO,完全感受不到絲毫颱風的威脅。在德國的日子裡,無颱風無地震;而在埔里山居的那兩年,因為中央山脈的阻擋,我們每每在颱風當天還可以照常開車去鎮上遊逛購物,生活絲毫不受影響。一直要到去年搬回了宜蘭,他們才第一次見識到颱風的威力。

由於新居座落田間,雖然是個八戶的小型社區,但我們位處邊間,房子有兩面是毫無遮蔽地可以讓風雨直逼過來。去年十月的那場颱風,狂風就透過門、窗的間隙,以及排油煙機的排氣管,把漫天的雨直灌進我們的廚房、兒童房與書房。

經驗證明,大人眼中的災難,往往在孩子看來真是樂事一樁。他們對颱風的好印象就是:淹水的廚房成了玩水場。室內的雨如室外般唏哩嘩啦地下著,大人努力要將水排出,小孩則三分工作,七分玩樂。

有了去年的經驗,這回,鄰居週五下午就拿了膠帶和扳手過來,把每個首當其衝的門緊緊封死,並且也將窗子的鎖水孔蓋上。週六白天,風雨漸強,嗯,很好,滴水不進。我們以為防颱成功。早早,就上床要去睡了。可是,風雨真的很強勁,整個房子裡傳來了各式狂風怒吼的聲音。NONO在床上翻覆了兩個小時沒睡去,而我小瞇了一陣,也不安地起來巡視。

哦哦!極慘,封條全不管用了,辛克樂大辣辣地就闖進了我們家。我和爸爸兩人早早棄守了廚房,兒童房,而全力搶救書房。水無止盡地從接近地板的縫隙間不斷不斷地湧進來。我拿來舊衣服、毛巾、毯子,都無法讓水稍息。爸爸忙著將書、電腦移位,而我則毛巾擰過一條又一條、水桶到了一桶又一桶。甚至還出動了除濕機和電風扇,卻導致後來斷電,只能在一片黑暗中繼續搶救岌岌可危的書房。

凌晨十二點,隔壁鄰居打電話過來,笑說:「很忙哦!」他們家情況也不樂觀,但卻先過來幫我們想辦法。我翻遍抽屜櫥櫃,把所有可用的毛巾都拿了出來,鄰居試著將每個窗縫塞住,但,徒勞無功。

一直到風雨勁勢減弱之後,書房的水獲得控制,我們才得空去管兒童房。啊,水已經從二樓沿著梯子下樓去啦!這下鋼琴和餐廳的木作家具有危險啦!我和爸爸一個管樓上一個管樓下,不斷地做著用毛巾吸水、擰乾、倒水的動作。控制到一定程度之後,未曾休息的爸爸已疲累不堪,勸我先儲備好戰力,明天再繼續奮鬥。可是想像水不斷不斷進來的後果,就是泡了水的鋼琴和家具,我怎麼也無法安心去睡。還是努力地把淹水線往內逼近至MOMO的書房,我才去睡,那時已清晨五點了。

九點,NONO起床要尿尿,我也被喊醒了,因為他打不開房門。房門被我鎖上了,因為深怕他或MOMO早上起來時不明就理地出去,就會滑倒在濕漉漉的地板上。兩個孩子這次可見識到更大的淹水區了。水果然從樓上又竄到餐廳的餐椅邊,還好,威力尚不足以淹到鋼琴,也只碰到了餐椅的邊邊。

大人忙著搶救廚房,小孩就在房裡玩水。說他們是玩真的不為過,因為,連塑膠小球都可以拿來幫忙吸水ㄟ!讓NONO小小的手雖然轉不到毛巾,但卻多少可以幫點小忙,真是好個具有想像力的吸水工具。

忙完了樓下,上樓去,才發現,啊,兒童房外頭的小陽台因為出水孔被堵住了,所以水積了將近五十公分高,莫怪就算雨勢小了,但水還是不曾止息地湧進來。雖然有門有窗戶可以去到陽台,但,只要稍一推開,幾百公升的水就會奔流進屋,情況就更無法收拾了。於是,一家四口就坐在地上準備長期抗戰。

好玩的事有兩樁,爸爸竟然很聰明地換上游泳褲ㄟ!我在旁邊忍不住嘖嘖稱奇,對他的機智讚嘆不已。而MOMO呢,則是邊擰水時邊配合著節奏哼起曲子來,真是苦中作樂的高手。中午為了慰勞他的辛苦,特地煮了泡麵。不過,得輪班吃飯,因為若全員離開,那麼水必然再次勢不可擋地所向披靡。

原來,爸爸預估至少還要清上個把個小時才有可能讓水消退到窗子之下,那樣,我們才能爬進去清理排水孔。但是,在好心的鄰居再次來訪時,情況終於瞬時獲得改觀。

隔壁的漫畫家先生年已六十,但還一副健朗的身手,且藝高人膽大。他爬上窗子看看情勢,竟就想要橫越將近兩公尺的距離去到陽台。我的心差點就要跳出來了,那麼滑的牆壁、那麼遙遠的距離,我心裡已經浮現他失手掉下去而我們上了社會版頭條的畫面。一起過來的侯太太也呆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好,侯老爹終於認清情勢,聽了我們的勸下來。可是人就下樓不見了。留下來的侯太太一面幫我們清水外,邊說:「他不是那種會丟下事情不管的人。」果然,一會兒,我一抬頭,竟就望到他從屋外另一邊探出頭到陽台來了。原來,他從對門找來來了一長梯,架在牆邊就上來了。下樓想要幫忙的爸爸看到那梯子只兩隻腳單薄地架著,搖搖欲墜似的,只好還是回到屋裡來觀望了。

大水就在他的神勇之下,急速退去。我們濕透的全身,卻還要面對無熱水可用的局面。四個人燒了兩鍋水,非常拮据地把澡洗完。然後各自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對了,颱風夜那個因為颱風要來而興奮不已的小孩怎麼了?

他呀,躺在床上酣睡如故,完全不知外面世界的險惡,也無風雨也無晴地過了一夜。

2008年9月10日 星期三

你看起來很好吃

你看起來很好吃 10.09.2008

很奇怪的標題,對不對?當我看到書名時,也有同樣的疑惑。那是一本繪本的標題,封面上粗剌剌的線條和亮晃晃的色系,以及那樣令人好奇的書名,我們當然要把它從圖書館借回家嘍!

我就是這樣認識宮西達也的作品。

曾經,因為當了中國時報開卷版的童書書評,沈浸在童書的世界中而差一點就在出國唸書時轉換跑道,改唸兒童文學去了。可惜因為所就讀的大學無此系所,所以就只能繼續當個欣賞者與好讀者。

(雖然是真的很愛讀,但有一部份也真的是不得不讀。因為我們家從MOMO到NONO,都是啃書蟲。每晚睡前往往要為能看幾本書才上床而討價還價半天。)

日本的繪本作家裡,我之前最愛的是五味太郎和林明子。

猶記那年當開卷的年度評審時,我為了林明子的「陀螺轉轉轉」費盡唇舌,極力為他拉票。柔美生動的畫風,以及溫馨可人的發生在小學中的故事,深深吸引了彼時還是小學老師的我。不過,之後再看到她的書時,都沒有那麼好了。雖然,「神奇畫具箱」還是讓NONO愛不釋手了一陣子。

至於五位太郎,唉,我只能驚嘆:怎麼有這麼可愛的作家,怎麼能想出這麼趣味盎然而深深吸引孩子的故事呢?第一本讓我亮了眼睛的是「啊!鯨魚」。高高飛在天上的小鳥喊叫著「鯨魚!」,讓小鎮的人忙成一團,四處搜尋卻徒勞無功,因而就以為小鳥撒了大謊騙大家。可是,當小鳥帶著孩子飛上天時,鯨魚真的就出現了。原來,海港、周邊的房子和停泊的船隻,從高空中向下望,就構成了一隻鯨魚的圖像。翻到了最後那一頁,看書的人很難不亮了眼驚呼:「啊!鯨魚」。之後「我很想妳」和「窗外送來的禮物」,都是讓NONO可以翻看十次以上還不厭倦的書。故事其實都很單純:想見面的祖孫一再擦身而過,最後在路途中間的蘋果樹下終於碰上;糊塗的聖誕老人老是從窗戶錯判屋主而送錯禮物(把鱷魚的背看成狐狸而送頂狐狸帽、把黑漆漆中三隻白鵝的脖子看成是斑馬而送條黑白條紋的圍巾、最最寶的是綁在床邊的氣球和床上的小孩有一樣的臉讓老公公以為是雙胞胎而送出兩樣禮物),但卻讓大家皆大歡喜。他的書好看就在這裡啊,重複的主題但設計出不一樣的變化,所以會有期待、猜測而趣味橫生。

可是,看宮西達也時不一樣。我沒料到自己看到最後竟然眼睛就溫熱起來。而且,還不只一本。

第一本看到的是「你看起來很好吃」。小小劍龍破殼而出,迸出來的霸王龍以為有美食可以飽餐一頓,高興地喊著:「你看起來很好吃!」哪,剛剛才出來見世面的小小龍哪知道人間險惡,把這句話當成了對牠名字的呼喚,然後就認霸王龍為爹了。霸王龍也將錯就錯地負起保護的責任,且教授牠各種技能,並開始接受小龍帶回來的果子而成了茹素的霸王龍。可是牠心理其實清清楚楚,小龍的本能讓牠去到山裡找到了紅色的果子,也最終該帶著牠回到親生爸媽的身邊。但明說沒用,為了遣開小龍,他說,「我們來賽跑吧!你如果贏了就可以留在我身邊。」小龍就這樣,努力向前,頭也不回,因為一定一定要贏啊!盡頭,兩隻大劍龍就在那等著,而大霸王龍則未移動半步地看著牠遠去。

我的眼睛就在預知了霸王龍的計謀時溫濕了起來。因為知道那種溫柔裡所需要飽含的是強忍悲傷的能量。而能夠強忍悲傷是因為真心為著對方的幸福著想。

「我是霸王龍」也有同樣的溫柔。攀爬上山想去吃掉小翼龍的霸王龍卻被火山爆發傷了眼睛。被爸爸教導成要把霸王龍當成敵人的小翼龍,同時也沒忘記媽媽教他不管任何人遇到困難都要伸出援手去幫忙。可是,可是,不能被發現啊,他只好裝出兇惡的聲音假扮自己是霸王龍。但每天帶回來的食物卻是紅色的果子,並且不小心洩漏自己最愛的食物是魚。終於,霸王龍眼睛復原,去到河邊抓了魚想要與小翼龍分享。原來,他早就知道照顧牠的並不是霸王龍啊!但摘回果子的小翼龍見著拿著魚的霸王龍,怎會知道竟是答謝他的禮物呢?霸王龍外表兇惡的模樣,讓牠只記得爸爸的話。所以,只好努力第一次鼓動翅膀飛上了天。而心裡想著的是:「啊,如果我是霸王龍,我們一定可已變成好朋友!」望著牠飛去的身影,霸王龍心裡亦是滿滿的憂傷啊!

溫柔,但有誤解,而誤解無能獲解,所以,令人悲傷。

都這麼慘嗎?這宮西達也,怎麼搞的?

那你就猜錯啦!「今天運氣怎麼那麼好!」絕對絕對會讓妳憂傷的情緒開心起來。自己去看嘍!

2008年9月8日 星期一

小小孩間的友誼

小小孩間的友誼 08.09.2008

三歲孩子間的友誼,是一種什麼樣的友誼呢?我不知道。

我沒讀過幼稚園,童年時期一起長大的鄰居,因為爸媽將我們遷籍至北投開始過著通車的學校生活後,就漸行漸遠。有些人已經好久未再見面,路上碰到時恐怕彼此都無法從中年的形容中去辨識出童稚時期的臉龐。而非常非常有可能,這一生就再不會有任何交集了;也有些很偶爾很偶爾在年節回娘家時可以遇見,但因為生活相隔遙遠也難再多說什麼。

逝去的,抓不到也別抓了。但是,我可以幫NONO把握他想把握的。那是讀小小班時轉學的鄭婉貞。

鄭婉真是那種小女孩,就是,一整天,待在幼稚園裡,她可能沒吭多少聲。大半的時間,她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用柔柔細細的眼神看別人或專注於自己眼前的工作中。她不像楊欣容,傻大姊一個,一整天要不大哭要不大笑,沒什麼心眼;也不是小錫滿那型的,聰慧伶俐,反應敏捷。

所以,當我們都猜著,NONO與小錫滿應該最要好時,他說他喜歡的是鄭婉真,真是讓我們嚇了一跳。爸爸推測說,一定是因為婉真總是靜靜的,讓好管閒事且極富同情心的NONO在一旁大有發揮之處。

可是才同班了半年,婉真就因為搬家而轉學到羅東去了。之後,NONO總是叨唸著要去看她。他自己且很積極地向張老師問了地址,三不五時就提醒我們去羅東時要去看婉真。

那天,我們真的成行了。也不是刻意安排,就剛好去了運動公園玩,就剛好要繞去找賣有機食品的「里仁」,就剛好「里仁」週日不營業,我們竟就剛好不小心地騎到了特立屋。我依稀記得地址,也依稀記得他們家開的是類似十元百貨的店。所以,繞了一回後,見著了一個理著平頭,有著細細眼睛的男子,劈頭就問他:「這裡姓鄭嗎?是不是鄭婉真家?」

賓果!

那男子果是婉真的爸爸,聽了我們的來意,說婉真在睡覺,但睡好久了,他就撥了手機要叫醒她。等著的當下,MOMO和NONO在店裡逡尋著。那些琳瑯滿目的塑膠玩具,羨煞了兩個傢伙。這兒看看,那兒摸摸,NONO幾乎忘了自己的來意。

一會兒,媽媽牽著婉真的手走來了。站在媽媽旁邊,不管對媽媽的,我的,或NONO的問話,她一概不答,只看著我們,依舊是那害羞的模樣,依舊是那細細柔柔的眼神。結果,拜訪最後變成我和她媽媽兩人之間的閒聊。

臨去前,媽媽催促著婉真與NONO握手,婉真不依,而原本大大方方的NONO也縮了手。我們只好就走了,但丟下了諾言說:「下次來羅東時再來找妳玩。」

回家的路上,NONO突然就對我說:「媽媽,她頭髮長長了ㄟ!還綁起來。」

啊,三歲孩子的友誼,原來是很很單純的。

重新當單親媽媽

重新當單親媽媽 08.09.2008

其實是很很習慣當單親媽媽的。

回台灣後有兩個多月的時間,爸爸幫忙安頓好在山上的家之後,回德國繼續與指導老師奮戰。我們母子三人就在海拔五百公尺高的珠仔山上,與房東一家過著儉樸的山居生活。

單親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身邊又沒有親人在側,可以隨時提供協助和資源。但我們運氣實在是太好了,遇到了福星。

決定到埔里展開回台的生活後,有地緣關係的朋友先去幫我們找房子。兩個朋友在大學附近的社區找啊找的,甚至還去看了鄰近日月潭的房子。那天,他們找累了,就往桃米更高的山上去,想找間咖啡館休息。那時,我們的房東還在經營民宿兼賣咖啡,可是,已經決定出租房子,收手歇業。

房子不大,也挺簡陋。一個臥房和一個客廳兼廚房,小小的衛浴得用大臉盆盛水洗澡;並且,房租比起鎮上的房子都高。但,我們一去到那裡就決定租下它了。就為了那山間沁涼的空氣、那屋後露天陽台望出去的山岳,以及,那笑容可掬的房東臨門的一句話:「我還可以順便當保母哦!


單親的日子,就在保母以時計價、彈性托育,以及阿公每日開著環保車替我接送MOMO的協助下,穩穩當當地著根。

兩個多月後,我們從遙遠的異國接回了爸爸。但,一週內有大半的時間,因為爸爸工作的關係,我們還是得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而我,就也只好繼續當單親媽媽。

回頭去看,不得不說,那真的是一段辛苦的日子。辛苦來自,一方面才開始進入新的工作,一切有待摸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堅持要自己帶孩子,所以,第一年,下了課我就趕回去接NONO,步子幾乎沒得停歇。到第二年時,改成每天托育半日,我才因此多了一個下午的空閒時間。

也就因此,有半年的時間,我的作息調整成八、九點灌點紅酒,就與孩子們一起上床,半夜兩三點之後,再爬起來與文獻奮戰。夜裡的寧靜是適合工作的。但,當時NONO還小,往往睡睡就醒來哭。因此,工作也就只能跟著斷斷續續地進行。

所以,當搬回宜蘭後爸爸有兩天得體驗一下單親的日子時,我就很一副「那不算什麼」的神態對他說:「最最辛苦的日子我都已經幫你熬過了ㄟ!」因為,NONO長大多了,也開始上幼稚園了,白天已經不需要為他煞費心力。而MOMO更大些,很多事也更能自理,甚且還可以當個很棒的小幫手。

(不過,爸爸還是很辛苦地過了一年。這對他來說,畢竟是新的挑戰。而且,也與他的工作狀況有關。這個部分我就不替他說了。)

還好爸爸這次出國開會的時間我還在放假,所以,重新當單親親媽媽的這幾天,我是可以全職去面對這兩個小鬼的。也許因為與過去相較,NONO改變許多—不需餵食、不需陪睡、有時可以自己看書—使得這幾天的單親日子,我自己覺得過起來怎麼這麼悠閒。衣服照洗、地照擦、飯照煮,吃飽了還能三個人出去騎車踅一趟才回來洗澡準備就寢。週末的時候,也一樣可以帶著他們去運動公園打球跑步。只是,一邊得應付MOMO的快速球,另一邊一轉身就得投個慢速球讓NONO打。爸爸在時,有的,一樣也不給少。

可是,啊,在們家當單親媽媽最最大的特點就在:耳朵無法安寧。兩個孩子此起彼落的,一個還沒說完另一個就搶著說。

在往羅東運東公園的路上,小的夾在我和MOMO的中間說:「媽媽,台灣會不會下雪?」「幾乎不會,只有很冷的地方才有可能下。」「那德國呢?」「會啊!」MOMO抓到停頓了點,趕緊搶著說:「媽媽,妳知道嗎,牛的反芻會造成地球的暖化。」「???為什麼呢?」「嗯,我忘記是反芻還是放屁了。」然後,NONO接著就又說了:「媽媽,我講兩個笑話給妳聽,就是『好膽麥走!』,還有『便便』」說完,他自己就兀自開心地笑起來。

我的腦筋就在德國與牛與便便間來去,我的嘴巴則開始學會「嗯嗯」。

2008年9月4日 星期四

如果再回到從前

如果再回到從前 05.09.2008

那是一次餐桌上聊天的主題。

公公出身貧苦,年輕時努力打拼,所以,他不願也不要再回到從前。他喜歡現在退休後的生活:練拳、打球、寫書法、讀英文,外加一年幾次的出國旅遊。婆婆不一樣,她思索者年輕時在女師就讀的歲月,覺得那一段時期也很好,她會願意再回到過去。

我要不要呢?不要不要,我只要現在。

過去沒有不好。我喜歡和鄰居一大票孩子們一起將門前的那條長巷當成廣大的生活空間,上演著溜冰、跳高、捉迷藏、闖十字路口、、、等各式的遊戲;我喜歡放學留下來練羽毛球或跑操場,流了滿身汗後回家軟癱癱地倒在地板就睡,也不管功課作了多少;我喜歡和K在夜裡讀累了書,跑去看晚場電影,順便再去海霸王吃個火烤兩吃的超級宵夜;我喜歡採訪之後熬夜寫稿的暢快、陪一堆孩子們走一段不一樣的學校生活的努力、懷抱著貢獻社會的美麗夢想、、、、

可是,我不要再去經歷要別人管著是否乖乖穿了裙子、剪了學生頭,檢視考卷少了幾分打幾下的童年與青少年;我不要再去陷入一場欲生欲死的愛戀,半調子地思索人生哲理的大學生活;我不要因為苦思採訪題目而哭哭啼啼不知所措的記者生涯;我不要再過從鴨子聽雷開始,到後來努力挺著大肚子寫完博士論文鉅著的留學階段。

我要每天黃昏騎著腳踏車接回NONO,享受宜蘭田野早來的秋意;我要在課堂上和學生們一起努力思索著如何寫報告、如何用不一樣的角度思考教育和生活裡的難題;我要進到德國大學裡,用還殘留的德文能力,與他們討論高等教育的發展;我要臨睡前,在陽台上聽著蛙鳴、喝杯紅酒,和K談談研究與工作,然後疲累地睡去;我要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大片青綠的田野,寫著我的Blog。

打針就像玩跑跑

打針就像玩跑跑 05.09.2008

這聽起來應該是天馬年等不相干的兩件事啊!嗯,不過,我們家的MOMO就是有辦法將它們給連結起來。

前兩天,他從學校帶回了流感疫苗的注射調查表。「我不要打針!」從我接了他到後來爸爸回來後,他就一再地重複地說著這句話。我說,「啊,我也不知道打這種疫苗需不需要。我們可以先問問S阿伯,他是醫生,應該比較清楚。等問了再決定好不好?」他嘟著嘴,一副不想就範的模樣


爸爸回來了,我在樓下陪著NONO看書,聽到他們從樓上傳來的說話聲。一會兒,爸爸下來了,說:「妳看,說妳兒子很膽小吧!他竟然很怕打針ㄟ!」後面跟著下來的MOMO眼睛紅紅的,邊抽泣著。原以為他是被爸爸刮了一頓,沒想到眼淚竟是因為怕打針而掉的。

不對不對,這跟我記憶中的MOMO不一樣啊!小時候帶他去打針時,針刺下去,他哇了一聲,然後就沒事了。大一點,有時我和NONO陪他,有時他和我陪NONO。他打針的時候,也沒什麼吭聲的;換NONO時,他就在旁邊幫我引開NONO的注意力,還會學著我的口氣安慰他說:「只痛一下下就過去嘍!」可這會兒,他怎麼才因為聽到決定要打針就哭紅了眼?

為了激勵他的勇氣,爸爸決定使出殺手鐗「跑跑卡丁車」。跑跑卡丁車是MOMO唯一可以玩的電動玩具,每個週日,他都期待著那一小時的時間。就因為知道那是他的最愛,所以,跑跑也就很順理成章地成了獎勵與處罰的中介工具。打針這事,爸爸讓他選擇打完針那天可以玩兩個小時的跑跑,或者,如果不打針就半年不要玩跑跑。沒想到,他竟選了後者ㄟ!不過,原來選擇是假象,用來測驗他的勇氣和跑跑的魅力。同意單還是被送出去了,因為爸爸擔心他近來身體較虛,萬一生病又傳染給弟弟就麻煩了。

自從決定要打針後,他每晚睡前就喃喃地說著:「好可怕哦!打針好可怕哦!」昨天,爸爸告訴我說,他為了訓練自己,竟把手臂都打紅了。不只用打的,他還捏自己,假想打針的模樣。今早起來時,他跟我說:「媽媽,我打針的時候就想是在玩跑跑卡丁車好了。針打下去的時候,我就想說是車子撞到了,或爆炸了,這樣就比較不怕了。」

就這樣,打針和跑跑卡丁車是可以連在一起的。

2008年8月28日 星期四

帶著憂傷的琴聲

很久沒專心聽MOMO拉琴了。

小二開始拉琴之後,我們就一起經歷了一段摻雜著各種情緒的練琴歷程。

之前住在埔里的時候,常常,趁著MOMO練琴的時候,我就推著NONO去散步,免得小傢伙在裡頭吵人不寧。有時,忙起來,練琴的時間只好遲遲拖到到睡前。那個時段,是我一日中精神最不濟的時候。又要帶著小的,又要聽著大的拉琴,常常讓我的精神緊繃,無法真正放鬆。

第一年碰到的是從紐約回來的老師,年紀與我們相仿。作為一個入門的老師,他輕聲細語的態度,讓MOMO在練琴中並不特別感受壓力。一年的時間拉完篠崎的第一本,也同時搭配著其他的指法練習本與曲子往前。

有時候是爸爸,有時候是我,我們會陪著他上完那一小時的課。看著、聽著他拉琴。
然後,回到了宜蘭,阿媽找來的老師是國家交響樂團的第二把交椅。鐘點費比之前攀升,嚴格性與要求度也隨之增加。

每週一,爸爸帶著MOMO騎了腳踏車上老師家練琴,老師就住在離我們家不到十分鐘車程的一個社區裡。一開始似乎還好,但當老師開始要求MOMO進行凱撒練習本之後,父子兩就進入了一段痛苦的時期。對MOMO而言,凱撒技巧上的艱難與單調,考驗著他的音感與堅持;對爸爸而言,老師在練琴過程中的冷嘲熱諷教學法(譬如,老師說,啊,那你乾脆拉小星星就好了),讓他陪伴在側時覺得很是煎熬。而為了期望MOMO少被唸幾句,要求練琴或用跑跑卡丁車利誘,都讓整個學習離開我們的原意好遠好遠了。

過年前,我們終於痛下決定,暫停下來。

在這之前,為了要停下來,MOMO也掉過好幾次淚。但,看起來,暫停是必要的。不只讓MOMO,也讓我們好好想想這件事。不過,我還是要求MOMO每天有時間時得碰碰琴,想拉什麼就拉什麼。
這個暑假,一天二胡,一天小提琴,再加上每天三篇德文,成了MOMO額外的功課。

那一天下午,我就邊喝著咖啡,邊專心聽他拉琴。我先點幾首我想聽的曲子。他說:「媽媽,等一下拉完後,我拉我覺得拉得很好,很喜歡的給妳聽。」

然後,他就拉了。拉到「奧吉之死」那首曲子前,他又說了:「我第一次拉這首的時候很生氣、很難過。」我本來以為是因為很難拉或什麼的,但還是邊問了他「為什麼呢?」。「因為那時候不知道是被妳還是被爸爸罵完後去拉的。」他解釋著。「那,我聽看看有沒有憂傷的成分在裡頭。」

結果,我邊聽,眼眶真的就暖了起來。那是首緩慢的曲子,MOMO的琴技雖然不純熟,但我竟真的去感受到一股哀傷的情調。並且,想像著他當時在拉琴時的身影。

原來,雖然我們因為練琴而有過不少的扞格與衝突,原來雖然他有時練習時要人三催四請,還帶著不甘不願的情緒。但,那並不全是應付啊!對於所拉的曲子,他是有感情的。而有些東西,就輕輕悄悄地進駐了他的心靈。

那個當下,我就想開始去學琴了。想要以後可以陪著他一起拉琴。

2008年8月15日 星期五

白鬍子的老公公

白鬍子的老公公 06.08.2008

白鬍子的老公公?我是這樣跟NONO說的。我說:「下午帶你去看一個白鬍子的老公公。」這個白鬍子的老公公其實是我的老師,或者說,是我的「博士父親」(Doktorvater)。

屈指算來,在T城攻讀博士的那幾年,我和老師為了論文而見面的次數真的是兩隻手的手指頭都用不完。自從開始在T城註冊後,一直上著他開的課。但,為了論文或最後的口試,我們之間碰面的機會真的不多。

印象最清楚的是第一次帶著簡要的論文構想去找他時。問明我的來意後,發現我除了極為簡要的構想之外什麼都沒有,他只好笑笑說:「這樣我怎麼知道妳的狀況呢?」

隔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又帶著拼了命趕出來的論文計畫去找他,他就這樣成了我的指導老師。

就像在台灣書寫碩士論文時般,我都很幸運地碰上了這種性格的老師。也就是:不太管我,給我一大片的空間自由揮灑。然後,等到再見面時,約莫就是一本論文寫得差不多的時候了。以這種方式當學生,很可能要面臨兩種極端的命運:幸運的,老師通常都大致滿意地接受了;若不幸,很可能因為方向立論不合,而慘遭一切重頭的厄運。

還好,我向來運氣不錯,碰上的都是第一種情況。以致博士論文從交出到最後完成口試,都在老師迅速的配合下,過關斬將,讓我極為順利地結束學業。

所以,重回T時,雖然一開始並沒打算要去看他的,因為總覺得私交不夠,貿然相約似乎有些尷尬。但,念及他對我的幫助,我忍不住還是寫了信過去,說:「您在我的留學生活中扮演了一相當重要的角色,我希望可以再見到您。」然後,就得到他邀約喝杯冰咖啡的回信了。

孩子們和爸爸都沒去,因為帶著疲累的孩子,爸爸心情也不佳。所以,我就陪著他們上山又下山。車班延遲了,我下了車還趕緊先去買了紙袋將台灣帶來的食品裝好,才匆匆忙忙連走帶跑地趕向老城的廣場。

踏進廣場時,教堂三點的鐘聲已響過。當我試著在人群裡搜尋他的身影時,他已先看到我跟我招手了。

依舊是,那個白鬍子的老公公。

2008年8月10日 星期日

我的語言交換Heidrun

我的語言交換Heidrun 10.08.2008

陪著NONO邊想著白天的種種。

想想,我與Heidrun相識竟已快十年了。從我開始在T留學到我回去成了大學裡的老師,從她是個唸漢學系的大一新生到現在已經成了兩個月Baby的媽媽。

歲月如梭!

Heidrun還是Heidrun。依舊愛彈鋼琴,依舊說得一口標準的漢語,依舊經常靦靦地笑笑,依舊維持著輕揚眉毛的表情,也依舊愛吃那種霉菌口味的起司(Schimmelkäse)。

最最記得Heidrun的好的,當然是她在我的論文,以及論文計畫修改上的幫助。那次為了提出論文計畫給未來可能會成為我的論文指導教授的白鬍子老公公,我記得我們兩幾乎不眠不休地從下午工作到晚上。十幾個小時,她仔細地讀著初到德國不久後的我寫出來的德文,一一的修改訂正。完工時,都已經快午夜了。

論文亦如此。Heidrun沒唸完書就離開了T,後來論文雖然讓第二個語言交換C看過,但Heidrun還是在我提出修改的探詢後,從頭到尾讀了一次,並且極快地就給了我修正後的版本。我對老師說的那句話,同樣亦適用在她身上啊:「Du hast in meinem Studium eine wichtige Rolle gespielt.

認識這麼久,今天終於第一次見到了她的父母。和Heidrun一樣,他們看起來也是那種溫和有禮敦厚的人。之前為了與Heidrun相約,打了幾次電話過去都正好碰上她帶著孩子去散步,接電話的老媽媽總是客氣得不得了。那次我說我八點再打過去,她趕緊回說:「我會跟她說的,讓他八點準備好接妳的電話。」

這家人都如此單純可親。我之前見過她的哥哥,留著長長的髮,長手長腳的,卻是個很溫柔細心的人。到後來Heidrun結婚了,丈夫一樣是個單純的無錫人:滿懷抱負、充滿理想、敏感正直。

我想,世界上就是有像Heidrun這樣的人。她的生活像是建築在一個乾淨的天堂裡。圍繞在身邊的都是和善可親的人,她因而也不會讓猜忌懷疑在性格中滋長。她對生活沒有太多奢求,也不會讓過高的理想抱負沖刷自己。因而,她可能就會這樣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然後,繼續養出一個或好幾個像她一樣的孩子。

2008年8月5日 星期二

盲腸發炎或便秘?

盲腸發炎或便秘? 03.08.2008

完全忘了NONO與我們不同。

他在德國出生,但七個月大就走了。一歲多回來的時候,也不過待了三個禮拜就又踏上歸程。德國於他,只是個異國啊!異樣的人種異樣的食物,以及異樣的天氣。

可是因為我和舒凱、MOMO三人太習慣了,總覺得就是要回到一個好熟悉的地方,過著我們好熟悉的生活,吃著我們好熟悉的食物,但卻完全忘了NONO一切都得要適應。

連著幾天,我們啃麵包、吃沙拉,如此度過晚餐。NONO雖然在食物上抗拒,但卻在一開始就克服了對大馬桶的恐懼,為一般的如便方式跨出好大一步。但第四、五天,連著兩天卻都沒便便。

那兩天遭糕的還在,他發燒,咳嗽,流鼻水,儼然就是感冒的症狀。雪上加霜的是,週六下午開始喊肚子痛。

很難確定究竟是因為太累想睡還是因為真的太過疼痛,使得他哭得聲嘶力竭。W幫我們打電話給兒科醫生時,他在爸爸的哄騙下睡去。

醫生不在,接電話的是她的老媽媽。老媽媽問明了狀況,要我們八點再打去試看看。

睡著前的NONO吃了綠豆湯,還看了電視,怎麼隔了一陣情況就完全改觀。我們也想不明白。

沒睡多久,他又醒了。一會兒還是喊痛。小兒科醫生八點回到了家,讓我們即刻開車過去。

醫生檢查他的心跳、喉嚨,按著他的肚子試試看痛的部位。

躺在檢查台上,NONO無助地哭著。又痛又怕的。並且在醫生按到下腹時,更是放聲大哭。

邊做檢查,醫生邊問了NONO的狀況。做完檢查後,她也無法確定究竟是盲腸炎還是便秘引起的。但很確定的是,NONO的確生病著。她建議我們若情況仍未改善,最好去趟兒童病院。「可是我們沒有保險ㄟ!」這是最大的問題。

離開前,我去保了平安險,裡面包括意外傷害的醫療,但不包括一般疾病。沒有保險,在德國上醫院,約莫會讓人破產。

我只好還是問醫生:「如果是便秘的關係,那該怎麼辦呢?」醫生拿了一小瓶藥劑,要我們拔去蓋子後,塗抹乳液在前端突出的管子上,然後插到NONO的肛門裡五分鐘後再拔出。

五分鐘?舒凱回到家才放進不到十秒鐘的時間,躺在床上的NONO就不斷地哭著說:「我要便便,我要便便。」我只好火速將他抱到廁所去。撲嗤,真的就便了。一大駝,臭轟轟的。

擦完了屁股出來,那個一分鐘之前還病到奄奄一息的孩子,突然像吃了仙丹般活潑了起來,完全變了個人。

真是拉出了一駝改變人生色彩的便啊!

2008年8月3日 星期日

就為了一隻小鳥

就為了一隻小鳥 03.08.2008

去W家借住兩天,因為前一個房子與後一個房子間有兩天空窗期,只好向淑英求救。可惜的是,W的小男孩J與爸爸到義大利度假去了。所以,雖然聽起來長大的他和MOMO有好多相似的地方,譬如學琴的歷程、喜愛的東西,但,兩個孩子還是只好等到下個週末再短暫會面了。

在W那,聽到了「德國人拯救小鳥奇異記」。

話的起頭是談到了J住在黑森林的OpaOma。那兒離T城約莫一個多小時左右的車程。我說:「那要是緊急的時候還是不太方便嘍!」「哪有什麼緊急的事啊!」才說完這句話,W就想起了拯救小鳥的事件。笑著說:「有有有,那算是緊急事件。」就話說從頭了。

原來他們養了之小白鳥。小白鳥不能鎮日關在籠子裡,所以,三不五時他們就放牠出來透透氣。小白鳥出來的時候,最愛去的就是餐廳邊放晚的櫥櫃,還有就是吧台上用兩條線拉著的燈架。而要他回籠去時,只能拿著籠子在他面前試運氣。順利時,小白鳥乖乖就走了進去;不順利時,等個半天也沒輒。

那天,他們放牠出來的時候,小白鳥走路的樣子好怪異,他們母子兩人看著直笑。小白鳥從櫥櫃上飛到了廚房了料理台的櫥櫃上。沒想到,走著走著,噗通就掉進了木製的櫥櫃縫裡。夾縫很小,鳥兒自己無法展翅飛出來。而因為掉落的地方太深,他們也搆不著。

W只好打電話跟J的爺爺奶奶求救。他們建議他打電話給警察。「警察?不是消防隊嗎?」她心裡想。而且,怎麼可能為這種事麻煩警察呢?

雖然滿心狐疑,但她還是打了。並且因為要說明這樣的事而覺得囁嚅不安。說好十分鐘左右會到的警察,竟然不到五分鐘就出現在門外了。總共來了兩個人,並且是,全副武裝。

警察察看了小鳥的落點,斬釘截鐵地說沒辦法,只能請人來拆卸櫥櫃下的冰箱,才有可能。但他們也要淑英別擔心,說那種鳥的生命力很強,不吃不喝個兩三天還不礙事。

送走了警察,W的電話又打到了黑森林。老人家一聽到這樣的情況,說萬萬不可。兩個老人加上大兒子,就在冰天雪地的的冬天晚上十點,從黑森林開車開到了Tübingen。「來做什麼呢?」這該是故事最高潮的地方吧!「來把冰箱大卸八塊!」

真的,就為了那隻小小鳥,他們清空了冰箱,把緊鎖的門版一一拆下。弄到了一點多,一行人才打道回府。而為了收拾那些從冰箱裡清出的食物,W一直挨到了兩點半才上床。

就為了一隻小鳥!

被冰凍的現代化農村

被冰凍的現代化農村 03.08.2008

週末,第二趟健行下山。

那次走的路線先經過MOMO讀過的幼稚園,之後則沿著二號公車的路下行。只是,一路走在特別闢出來給行人走的的綠色山徑上。

沿路經過了幾棟掩映在綠色樹叢間的房子。那在庭院中擺上了休閒的桌椅,並且搭配著整理得雅致的花草,NONO竟說:「啊,是吃飯的地方。」他想起了宜蘭鄉間的餐廳。而這景致,對他來說,理該是吃飯的地方嘍!怎麼會是住家呢?

山路走到底,就到了MOMO讀過的另一間幼稚園Villa。那是默默離開托兒所後,拜訪的第一個正式幼稚園。在那所幼稚園裡,我們認識了很和善的老師Anette,也與FrankDagma, Elena, Rosa)和 Axel(Asun, Konrad,以及忘記名字的弟弟)建立了較長遠的交往關係。

去到幼稚園門口,我們沒有進去,只在門前照了相,往裡頭探望了一陣。庭院裡的鞦韆是MOMO記得的地方,也是我們記得抱著不回家的他哭著離開的地方。

過了馬路往前走,就到了MOMO短期上過的Musikschule(音樂學校)。MOMO在那裡上了幾期兒童律動的課。他依稀記得。而我最記得的則是,為了等他一個小時後下課,我們往往就到對面的Café Lieb喝咖啡消磨。

Musikschule旁是一個孩子的遊戲場,我們就在那遇見了來自中國海南的鐘小。

鐘小推著熟睡的孩子來的時候,我正和NONO在坐蹺蹺板。除了我們兩人外,還有一個德國媽媽帶著她的小女孩也坐在中間。聽到了我和NONO說國語,鐘曉一會兒後就開口問說:「從台灣來的?」她的口音一聽,不用問也知道是「大陸同胞」。

留著短髮的她,笑起來唇邊有兩個窩。很愛笑,也很開放,就主動地與我們聊了起來。

說她之前在海南的氣象局工作。來德國做什麼呢?她指指娃娃車裡的寶寶說:「來生孩子的。」寶寶才九個月大,他們喚她毛毛,還沒起名字,因為還沒給人算過。她先生在Stuutgart讀博士班,他們在附近租了房子住,因為T城的環境好。

才想,寶寶怎麼像個混血兒,果然她先生是德國人,公婆就住在T城。但他們沒與公婆住。「因為橫豎都得給房租,不如自己在外頭住。」她笑著說,我們則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

但更讓我吃驚的是,這女孩竟說在海南的生活比這舒服。因為,在海南工作時,她常常有空可以四處遛躂。而且,她也嫌現在住的50平方米的房子太小。「50平方米,挺大的了啊!那妳以前住多大的房?」我忍不住問她。「一百多啊!」難怪!!

「可是Tübingen很美,很寧靜,住起來很舒服啊!」我急著替這個我很愛的城市說話。「是啊!」她也同意。但補了句:「現代化農村嘛!」「現代化農村???」我們聽了笑岔了氣,但也覺得還真是挺貼切的形容詞。她說,大陸人都這麼說T城的。

毛毛後來醒了,睡前人家給的一塊火腿還緊緊捏在手上。

鐘小很豪爽地邀我們去海南時找她玩。就寫下了聯絡的方式給我們。看見她寫著「鐘小」兩個字,我覺得很怪。「後面應該還要有什麼的啊!曉什麼的才是啊!像我,我是「小文」啊!」「鐘小」的確應該還有下文,因為email地址在曉之後拼出了「yin」的音。原來,鐘小本是「鐘小音」。但朋友替她用易經算過,說,兩個字就夠啦,所以自此改名成「鐘小」。

告別了鐘小,我們上了車往城裡去。在Nonnenhaus那站,舒凱一眼看見了準備上車的S。剪斷了髮,我幾乎沒能認出她來。她還是大嗓門,一派豪爽的模樣,與我們問好。「Tübingen幾乎沒什麼變啊!」我們的感嘆激起了她的回應:「是啊,幾十年還不都這樣,像被冰凍起來一樣。」

啊,這個城市,是「被冰凍的現代化農村」!

友誼的連線:足球

友誼的連線:足球 01.08.2008

回到T的第三天,MOMO終於在德文世界裡,自己跨出了小小一步。

他的朋友A跟著媽媽仍住在樓下。在我們闊別三年後回來,那小子不但一頭長長捲捲的髮剪成了平頭,個子竟也抽高到145左右,臉上的肉也跟著多了起來。相差了十來公分,MOMO站在他身邊真的是小了一號。但不只是外表上的變化,我們也同樣吃驚地看著過去那個口才辯給、伶牙俐齒的小男孩,已經被眼前這個展現出一些成熟氣,顯得較為沈默的大男孩所取代。

回來的第一天,我們就見到了他。第二天,和他們母子兩人在樓下又遇上了。隨意聊了幾句,乾脆就定下了他們第二天黃昏的足球之約。

那天下午,我們依例先去游泳,MOMO老是焦急地探問著時間,深怕錯過了約定。游泳完梳洗後,我們讓他帶著鑰匙先回家換布鞋。

以為兩個孩子會去到鄰近的小球場踢球,我帶著NONO往那走去,卻沒見著人影,才又回到了住的六號樓,往後花園察看去。他們果真在那。兩個孩子對峙著,一個準備射門,一個就當守門員。我帶著NO在一旁看著。忍不住用德文對Aswin說:「真是一場寧靜的比賽啊!」知道MOMO德文能聽能說得不多,A踢球的時候也不太說話,只偶爾在MOMO踢得好時說:「Gut gemacht!」(幹得好),或在求滾到樹叢下時,問句:「Wo ist der Ball?」(球呢?)MOMO面對讚美,會說聲「Danke!」(謝謝!)而那句簡單詢問球的下落的德語,他聽懂後就會指著定點說:「Da.」(那裡。)

後來來了個爸爸帶著兩個小孩也加入了戰局。NONO在一旁也不甘寂寞地找到機會,就把踢到他身邊的球往回踢。後來,也學著新加入的兩個小小孩跑到充當球門的木頭欄杆邊插上一腳。

彷彿有一條線不經意且巧合地牽繫著孩子們間的情誼。如果,MOMO過去不愛踢球,如果回到台灣的員山國小沒有足球隊,那麼,在只剩下那麼貧瘠的德文能力的情況下,再回到德國的MOMO該用什麼樣的方式重新與他的朋友們聯繫?

踢球,可以很喧鬧,也可以不需要太多語言,只努力去展現技巧。安靜的球賽,開啟了新的說話的可能。

星期一下午,MOMO要與另一個好友K相約,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一大堆綠色的東西

一大堆綠色的東西 31.07.2008

這篇是要寫NONO的。

他離開時,才七個月,還是坐在娃娃車裡讓我推著繞行這個城市的年紀。一歲時再回來接爸爸,看見了他生平的第一場雪。但,應該只存在在影片中而未留在他腦裡海。

對他在那兩段時間裡較深的兩個與食物相關的記憶是,他好愛吃蘑菇和葡萄乾哦!不知怎的,開始給他副食品時,那些水煮青菜中,他最最愛的是蘑菇,一口氣可以吃下十來個。但回到台灣後,竟就不敢吃了。好怪!而葡萄乾則是冬天時回來的事了。那時推著他上街,被包裹在嬰兒車裡的他,應該是最最溫暖的了。但他老是要吃葡萄乾,像為了取暖似的。出門時,我身上總記得要帶著小容器,讓他坐在車裡可以一小顆一小顆抓進嘴裡。有時,兩天就解決了一包250公克的葡萄乾。可知那時必定血色紅潤!

再回來,他不像哥哥般,想念著什麼Butter BrezelMilchschnitte,也不愛瑞士巧克力口味的優格、生菜和香腸。Butterbrezel他好勉強地在第一天下飛機時,讓我連哄帶騙地啃下了大半塊,還直嚷著好硬好硬;Milchschnitte只在前兩天陪著哥哥吃了兩條就不再試了;生菜沙拉和優格,前者加了他愛吃的玉米,後者挑到了橘子的口味,他才勉強接受;至於XCurrywurst,他也只嚐了幾塊就轉去吃熟悉的薯條了。

德國的食物對他來說,是異國文化,他還處在抗拒期。每天,問他要吃什麼,他總搖搖頭說都不想吃。看著我們三人每晚大口咬著麵包,吃著沙拉,他一定百感交陳吧!

但在這裡,他是開心的,因為每天一球義大利冰淇淋。只其中一天他試著嚐嚐哥哥愛吃的我稱做「噁心芭樂顏色」的藍色泡泡糖口味的冰淇淋外,他還是愛吃薄荷巧克力的口味。

而在我們四處懷舊遊逛的路徑上,他三不五時就講出了讓我們莞爾與得以思慮的話。

譬如昨天,我們去到了Nekarbistro,是為了找尋爸爸愛吃的Wildkatoffeln。才到了入口,哥哥就說啊他記得這裡,NONO也趕忙發揮他「照樣造句」的超強能力而接著說,我也有來過啊,我記得這裡。「你又沒來過!」哥哥刺激著他。NO可沒被嚇著,他說:「我在媽媽的肚子裡時有偷看過,我把媽媽的衣服掀開就看到了。」我們噗嗤一笑,這小子還真能扯ㄟ!!!

另一個例子是發生在早上送小雨小溪上學的路上。當我們走過了高樓大廈旁的路徑,往著小雨小溪的幼稚園前進時,他說了:「媽媽,這裡一大堆綠色的東西。」對對對,這就是德國,也不過是一個幼稚園,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住宅區,但,兩旁就都是高聳的樹和大片的綠意。

真的到處都是「一大堆綠色的東西」的城市!

啊!你是默默啊?

啊!你是MOMO啊? 30.07.2008

MOMO也離開三年了。最最令我驚異的是,不只是他道地的如母語般的德文在回台之後,因為缺少適當的環境而如沙漏裡的細沙般隨時間流去不復返,更更巨大的衝擊是,他許多的生活過往,包括教過他的老師、一起玩過的同伴、去過的游泳池、、、等等生活的記憶,也都褪色到幾近慘白的狀態。孩子的記憶真是不可靠啊!我只能這麼說。

可是,有些東西還是變成了生存內裡的一部份了吧!不需要努力召喚或明白指陳,它們儲存在體內的某個部位,只要情況出現就直接蹦到眼前。譬如,他對那些超市裡我看起來實在乏善可陳的德國食品,竟然對我說說:「媽媽,德國的東西看起來都好好吃哦!」然後一口氣吃掉一個Butterbrezel還嫌不夠,而僅在德國扎過短短七個月生活的根的NONO對此則幾無興趣;或者吃掉兩條半的Milchschnitte,若不阻止他,他就要往另一種口味繼續進攻。不只是食物的記憶,還有身體的。一回到六號樓,那門前突出做成長廊的遮雨棚架,他倏地就爬了上去,一如過往般。

記憶可以慢慢喚回,但要再開口說德文對他來說就變得如此艱難。沒有了本能,他只能努力用著中文的語法與語彙,辛苦地思索該如何講出對應的話。而僅僅要他開口向侍者說三個字「Ich möchte bezahlen」、「ein Kugel Schlunpf」,都讓他膽怯萬分。

在他身上,很多東西都變了,我看見的,與我沒看見的。

那因為錯按了電鈴而見到的友人,打開門驚訝地站在那裡看著面前留著似刺蝟般的髮型的九歲男孩說:「啊!你是默默啊?」上次離別時,默默才六歲。

三年,變化可以很大!

小森林裡的寧靜與吵鬧

小森林裡的寧靜與吵鬧 30.07.2008

來德國第三天了。前兩天,去了NekarinselBotanischgarten和老城,吃了久違的Yufka,啃了好幾個Kürbiskernbrötchen,還去游了趟暢快的泳。今天,我們決定從小森林往山下走。那是我們過去常常一起散步,以及我和MOMO走下山的路徑之一。

小森林就在宿舍的另一個盡頭,從九號樓後頭繼續往前走,經過幾棟單身宿舍,再跨越一座陸橋,就到了入口。

說小,當然是因為和也是鄰近可達的Schönbuch作為對照才得到這樣的名號。但說是森林,其實只是一條充滿了綠意的小徑。路的左邊,還零零星星有幾戶住家及他們的花園、菜園,沿路的右邊除了一路的樹與野果外,也另有幾條路徑通向住家或不知什麼的機構,譬如馬浦研究所就是我們部下山時,走去吃午餐的地方。

小森林最讓人驚豔的地方是,當我們走入小徑不久候,徒然,左方竟倏地豁然開朗,一片平野望過去,就看見了T城的景致。而那片平野,春天的時候,開滿了黃色的小花,我曾和MOMO就在花海中留下了我們對它深深的記憶。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走著,不是我和舒凱兩人牽手前去吃午餐的閒適,也不是推著嬰兒車或牽著小小孩散步時的景致。我們身旁一個大得一路可以踢果子、撿樹枝,聲音響亮透徹;而另一個則還小得一路邊走邊哼哼唉唉得要以各種名義誘拐,才不需將他抱上手。

舒凱在前面走著,渴望寧靜,想要靜靜享受這在台灣難能可得的森林綠意。我幾乎從他的背影中都可以感受到他對身邊孩子們吵鬧的聲音所生出的悶氣。

但,這不是我們的現實啊!

我們的現實就是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很難只是單純靜謐地走著,也無法僅去享受森林的寧靜而不接受喧鬧可能是我們散步時的成分之一。

小森林走到盡頭,繼續往下走,視野再度為眼前徒然遇上的Österberg所震驚。一大片綠色的斜坡,是羊群吃草的地方,也是我們曾去參加風箏節的處所。再繼續走,經過了一間Klinik,然後長長的階梯拾級而下,是我和MOMO遇上松鼠的地方。然後就到了山下了。

喧鬧的車道接近了,森林的寧靜已然退得好遠好遠。

如果這些朋友都不在?

如果這些朋友都不在? 30.07.2008

連著三天,竟都碰到M。在公車上,或在Cafe Lieb喝完咖啡準備離去時;到的第一天,多虧了S和P的幫忙,才有了落腳處;昨天早上,拜訪了C和H,認識了他們的孩子D;晚上打了電話給W回來,遇上了Z。

走到六號樓的門口,KarinHenrike站在門前聊天。見我們過來,拿了一張通訊錄,是過去MOMO幼稚園班上發的那張,上面記載孩子們的名字與聯絡電話。她們兩人就像情報販子般,一一為我們講述每個孩子的去向,並且寫下了幾個還聯絡得上的MOMO的好友的電話地址給我們。

回到六號樓,回到T城,這些人,正如同那些我們熟悉的景物般,構築了我們在這裡的生活記憶。雖然,彼此之間不一定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但,他們亦是這場景的一部份,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點綴。

Karin因為留著當Hausmeister,所以成了六號樓最老的住戶;Henrike說應該快要完成博士論文了;C和H年底就要走了;P重新開始學習,S則步調緩慢地前進;M已經要寫碩士論文了;Z與我們一般是舊地重遊。W呢?會在這裡工作到領取養老金吧?!

如果,如果,再五年或十年回來,T城的人事已非呢?即便Nekar 的河水依然沈靜如昔,即便那清冷空氣仍教人熟悉,然而走在全無可能碰上任何熟人的街道上,我還會覺得它是故鄉嗎?

我的第二個故鄉:TÜBINGEN

我的第二個故鄉:TÜBINGEN 31.07.2008

離開兩年半了,但若中間因為來接返國的舒凱不算的話,就整整離開三年了。

Tübingen是第二故鄉,其實是不為過的。算算生命至今,從小到大是在台北度過的。雖然其間因為不同階段的就學、就業狀況而從北投到長安東路到公館到松山到新店再到石碇和和平東路,但基本上就是在大台北的圈圈內轉移位置。台北,是第一個故鄉,有家的感覺的關渡,也有完全像是過客沾水而過的長安東路;在那個故鄉裡經歷過懵懵懂懂的時期,也品嚐了學業感情職業起落的滋味。

然後,因為留學,根被拔起了,在盛年思慮成長旺盛之時,移植到了異國的土地,從語言到食衣住行所有生活面向,都得重新開始在異文化的滋養下,繼續成長與茁壯。

六年半,T成了故鄉。熟悉這裡清冷的空氣、老城裡的羊腸曲徑與各式店舖,想念NECAR河畔環天的綠意、森林裡漫步健行的舒適快意,欣羨那台灣孩子們最最缺乏的公園遊戲場,以及可以以80cent的價位吃到好大一球又便宜的義大利冰淇淋。

回來了。矛盾的兩重身份在內裡竄動。一方面,像極了觀光客似的,貪看著四周的景物,一一辨識那增加的或缺少的元素,像是火車站盡頭開起了Burgerking、Friedrichstraße車站轉角多了一家Café LiebNonnenhaus車站前的麥當勞關閉了、Stadtgraben車站邊竟有了太陽能光板屋頂的建築了、、、

然後,每一種令人想念的東西都想去嘗試。ButterbrezelKürbiskernbrötchen、一大球的Schokominz冰淇淋、香脆的烤花生、NECAR河畔的綠意,最後是Botanischgarten的遊戲場邊,成了讀書小憩的老城遊逛終點。

但,那即是我的另一種身份啊!我才不覺得自己是觀光客呢!當我躺在長凳上讀著小說,看著遊戲場上嬉戲的大人與小孩;或者,舔著清涼的冰淇淋走在老城的石版路上時,我就理直氣壯地覺得:我回來了,這是我生活過的地方,是我的故鄉,我悠遊自在,別以為我是觀光客哦!!

所以,回來還是高興的。以為不想回來,因為沒有家了。但故鄉畢竟是故鄉,當我踏上她的土地,嗅聞著我熟悉的空氣,品嚐著晚餐的麵包與Jughurt,我就找到家了!!

2008年7月31日 星期四

兩個有趣的對照

兩個有趣的對照 31.07.2008


那是黃昏的時候,風涼涼的,我在二樓的陽台看顧著那幾盆像是野牽牛的小花。除了為它們經過一日曝曬後失水乾涸的軀體補充水分外,還細心地拔除那些已盛開過而凋零的枯花。

陽台的下方看去,是一大片的蔥田。先前種過稻,稻穗收成後,換上了一種類似蕨類的植物,不消幾月就抽長地比人還高。風一來,纖柔的軀幹跟著搖曳,一整片的綠浪就展現在眼前。然後,剷平機來了,原來蕨類是為了讓土地休耕並且做為肥料之用。厚敦敦的的車一過,整片的綠浪跟著伏地而下,一大群的白鷺鷥就跟在後頭搶食著田埂翻出來的蟲子。我們就坐在廚房的櫃臺上邊觀賞著這奇景,邊努力大聲地想要在轟隆的機器聲中,喚起駕駛的注意,與他打個招呼。

而此刻,修整的田埂上,已被農人種上一排排的青蔥。只是,那些蔥苗不是由種子成長發出,而是這幾日農人一把一把帶來,一根一根栽上去的。

我說的有趣對照就在這啊!我的下方正是一個頭戴斗笠的農婦栽蔥的身影。我在她之上,悠閒地拈花惹草,享受著晚風的清涼。而那阿桑啊,不曉得從眉間滴下了多少的汗水,為的是生存與活口。

我是個優渥的中產階級。我必須承認。

然後,突然傳來手機音樂的聲響。不是我的。田野上的阿桑直起了身:「喂、、還在田ㄟ種蔥啊!、、、」。

她是個跟上流行的現代新農婦。我想。

喋喋不休的姊姊

喋喋不休的姊姊 31.07.2008

那個自稱是姊姊的,喋喋不休地,先是國語,繼之用台語,在丹堤嘈雜的用餐聲中,不斷地說著說著,那些所謂的人生處事的道理。坐在她面前的孩子我只隱約看見他紅色的上衣,反倒是一旁坐著看書的弟弟(我猜),臉龐清楚地呈現在我面前。面對這樣的場面,弟弟只埋首於眼前的書裡。至於他心理想著什麼啊?我不知道。

被責罵的男孩上高中了嗎?差不多是這樣的年紀。在姊姊解離開後,我終於看見了他的面龐。斯文的臉,戴著眼鏡,還留有稚氣。面前也是一本厚厚的書。

我為什麼會停下來書寫呢?原本,我正和德國高等教育的評鑑奮戰啊!

我停下來,是因為,想到我自己。

那義正言詞指責的語氣、那緘默不吭聲的回應,這場景,不是很像有時在我與MOMO之間上映的畫面嗎?

我很有理性,我說得頭頭是道,我有他不足的人事洞察力。

但,那沈默的背後在思索著什麼,或思索不到什麼,卻是我沒能關注的。而正是因為這樣的不理解,所以我開始用我的人生智慧與判斷去對他「曉以大義」。

可是,事情真的是這樣嗎?我的種種指責真的那麼得合理嗎?

聽著那喋喋不休的姊姊,我那對於自己身為成人常有的忙昧再度感到羞恥。包括我自己的,及其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