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6日 星期四

有緣千里來相會

有緣千里來相會                                          16.08.2012

當我們在擠滿了上百人的比薩斜塔前,看著Kalep的身影在夕陽餘暉中緩緩從我們面前幾公尺處前飄過,我不得不真心誠意相信這句話。

一切,就跟上回巧遇一樣,還是得從洗衣服說起。

告別bingen一個月的尋常生活之後,我們拖著笨重巨大的行李箱,跟著把拔穿越瑞士,跋涉千里後來到他之前待了一個多月的比薩,準備展開義大利之旅。到達比薩卸下行李後,第一件得搞定的事就是一堆待洗衣物。

把拔住的宿舍沒有洗衣機,我們只得提了衣物前去附近的洗衣沙龍。等待衣物清洗的時間,我們去了PAM超市買了冰棒、點心、飲水,並決定趁此機會先去斜塔探路。就像把拔之前說的,斜塔前的廣場真是滿坑滿谷的人啊!我們一路看著遊客做出各式拍照動作,邊就隨意找個陰涼處坐下來休息。

就這樣,當我們邊啃著餅乾,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Momo突然眼一尖地從人群中看到Kalep。「Kalep?怎麼會?他不是去巴黎了嗎?」

離開德國前,Momo與他原約好在7.28相見,可是當天早上見面前半個小時,手機傳來Kalep虛弱的聲音,說他生病了,可能因為前一天曝曬太陽過度而中暑。28號見不著面,他29號就要與家人前去巴黎度假了。看來,這一趟德國之行的碰面,也僅能這樣告別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德國沒見到的面,竟然在義大利補上。我們於是開著Momo玩笑說,下次若想見Kalep時,就去洗衣沙龍洗衣服吧!

各有難題要面對


各有難題要面對                               05082012

生命,可以很簡單;但大多時候,卻從來都不簡單。每個人,都各有難處得面對。

之一:
我們在公車上碰到七年未見的H。她削瘦的面龐與身軀依舊,和善的笑容與親切的態度也未改變。可當我問她:「寫完博士論文了嗎?」她臉色黯淡,說一切停擺,因為她生了大病。這場病,讓她癱瘓在床。病好了,過一陣子,就又再癱瘓。如此,一再往覆。在還沒能問清楚狀況前,我們即得下車了。匆匆遞過去一張中醫朋友的名片,叮囑她:「也許,找機會可以試試吧!」我們揮揮手下了車,下次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何處了。

之二:
搭了火車去到附近小鎮拜訪G一家人。幾年前,他們搬離了舊居,帶著新生的孩子與妻子的父母、哥哥、姊姊同住在大宅院裡。這棟大宅中,門戶各自獨立,但共享了好大的一座花園。孩子們在花園中踢足球、玩彈跳床時,我則忙著採食不同的漿果--紅莓、草莓、醋栗,並且探看李子、梅子、蘋果的成熟度。
可是G過得並不好,前一陣子他才被任教的學校裁員,因為他不是德國人。在德國,他雖比同學獲得更優異的成績畢業,但卻在職業市場上沉落。幸運的是,他的岳父就像天使般善待他。送給他好幾雙慢跑鞋,還讓他負責車站附近一棟出租大宅的管理。我們到訪時,他特意將五雙慢跑鞋放置在階梯上,跟我們說那是他的「慢跑生涯」之展現。他還拿出了一個哐鐺哐鐺響的鐵盒子,裡面珍藏了他這兩年來參加各處慢跑所收集到的獎章。他說,他現在最大的寄託就是慢跑,而最深的願望即是能在離世前將鐵盒子裝滿。他雖笑著訴說這一切,但憂鬱卻深深嵌入他的靈魂,成為他人格的一部份。
G的妻子H深深瞭解他的苦楚,但卻也無能為力。她看著玩耍中笑著叫著的J,一再跟我說:「這孩子是開心的。」雖然G無心於親子互動,但大宅院中的爺爺奶奶和舅舅阿姨,卻也帶來了另一種支撐。
「有可能跟G一起去中國嗎?」我試探地問著。習慣了德國的山水,G若回去,是怎麼也不能待在大城市。但對H來說,一個德國人如何在小山村中找到定位?這場難題,構築在眾多的條件與限制上。出口,會在哪裡呢?

之三:
Ehekrise?!」(婚姻危機)我驚訝地聽著D說出這個字。
D一家人是我們在德國最好的朋友。我們離別七年後,去到了他們位在山上的新居。孩子們帶著我們一一參觀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餐廳與廚房相連,交接處垂下了一個大吊床,是孩子們陪伴母親煮食並討吃討喝的地方;廚房旁邊有一個小小的隔間,放著一張單人床及一張書桌,是D的房間。兩個孩子和爸爸的房間則座落於二樓,規模都比D的大,讓我很是驚訝。這個問題,一直到我們相隔幾天又再碰面時,我才在與D獨處時,忍不住問了出來。
可是,有個小小的屬於自己的房間,對D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她幾年前以優異的成績拿到了碩士學位,但卻也同樣無法覓得正職。除了在安寧病房處從事志工外,她很大的難題是得處理自己心理、腦子的問題。
這幾年,她再也無法與人同床睡去。廚房邊的小小空間,為她帶來寧靜。她說婚姻危機,是她在無法安定自己的情況下,把問題轉移至先生身上的後果。「那,已經過去了嗎?」我試探地問著。D笑笑搖搖頭,因為她還沒把自己搞定。之後還有一整年的時間,她每週得定時去到診所進行治療。
憂鬱纏繞極深的那個冬天,她因此編織了一條好大好柔軟的圍巾。那條圍巾在我們初次聚會時,讓坐在庭院中感到寒涼的我,立即有了溫暖的護佑。只是,台灣德國路途迢迢,在她還陷在冷冷的危機中時,我能做點什麼為她帶來暖意呢?

活在我夢中天堂的人們,也有著世間凡人的愁苦。生命,真是一場好大的課題!

2012年8月4日 星期六

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                         29.07.2012

雖然,我的確在慕尼黑著名的Hofbräuhaus(「皇家啤酒館」),因為與人共喝一公升的啤酒而醉倒在長板椅上,並且還對前來請我別在椅子上睡覺的服務生「嗆聲」說:「我有點東西哦!而且也付了錢了!!」,但,這絕絕不是我們前去慕尼黑的首要「收穫」。

並且,雖然也陪著朋友二次翹首等待新市政廳的鐘塔在十一點時的人偶表演,還在「新美術館」親眼目睹梵谷向日葵畫作的筆觸,但這些,也不是我在慕尼黑最受感動之處。

最大的感動,僅只因為一個街頭藝術表演團。

那時,我還帶著微醉昏沈的頭腦,剛離開「皇家啤酒館」的喧鬧而走入熱鬧的城市中。然而,小提琴、大提琴、手風琴與鋼琴合奏的樂聲,卻在喧鬧之中,為空氣帶來清新與生氣。



這個樂團佔著騎樓一角,我們剛去時,演出才開始不久,人煙還很稀落。我們就站在樂團之前,聽著他們一首又一首地以變奏方式,演出了「卡農」、「命運交響曲」,以及其他我不熟悉的樂章。

樂團最吸引我的地方,除了那兩枚演奏鋼琴和大提琴的超級大帥哥外,其實最棒的還是他們所營造出來的氣氛。



蓄著鬍鬚的小提琴手,一條破舊牛仔褲,以及一再一再在演奏中斷弦的弓,讓古典音樂全然褪去了嚴肅端正的面貌。他的琴藝嫺熟,一把提琴在他指掌間跳躍。而樂團的成員在演出中以輕鬆俏皮的方式與聽眾互動,彼此之間的注視、輕言、巧笑,都讓人心裡生出這樣的感受:「這就是音樂啊!」



音樂之目的,不就正在讓我們的心情融入、奔放、真正沈浸與投入?

那一晚,我們幾乎捨不得移開腳步,只全心全意把自己放在音樂中。

而這一晚的聆聽,所帶來的最具體收獲是:
Momo:「我回去後一定要好好練琴!」
Nono:「我好想把鋼琴彈得像那個人一樣好!」
Fisch:「Momo,我再拉十年有可能變成那樣嗎?」

在遺忘與記憶間

在遺忘與記憶間                                 29.07.2012

分離一個多月後,K拖著行李箱,在某個夜裡從義大利飛來與我們團聚。我在T城的生活,不再只是獨自懷舊,而是因為他的加入,開展了另一條記憶的迴路。

但這條迴路於我,竟非常非常細微,甚且,有些部分簡直無跡可循。譬如,當他提及「德意志銀行」旁邊的那家道地德式餐廳,或火車站邊的中國餐館,以及那家朋友引我們前去的「學生運動」餐廳,我竟,啞口無言,一絲一毫也無法在腦子中構築出這些地點的樣貌。

甚至,若不是因為親身去到了Brechtbau,我竟只記得樓上唸書的大桌子,而完全忘記樓下的小小咖啡廳之樣貌。而那,可是我們每天早上路過Café Lieb,買來愛吃的南瓜子小麵包、起司可頌,配上自動販賣機買來的便宜咖啡,一起享用早餐之處呢!

不只地點,也忘記了某些面容、許多名字,以及很多很多德文單字。

然而,也同時,我在這個小城鎮上經歷新的經驗,建立新的記憶:

我們先後住在兩處風格迥異的民宿:前者與房東的生活互不相涉,各式現代化配備齊全,但卻靜靜座落在山腰的樹叢之間。當我佇立窗前向外眺望,城市的景象、東山(Österberg)上如茵的綠草盡收眼底;


後者則是位在路旁的一棟古老房舍。地板踏上去,唧唧嘎嘎的聲響訴說著房屋的年歲。屋主夫婦住在一樓,老太太精神奕奕,總是邊聽歌劇邊進行清潔工作,每週三晚 上還有朋友會來一起演奏笛子、電子琴。而常常抽著煙斗的老先生,則在陽台上植栽了上百種的仙人掌,除了為我們訴說它們的身世,送來他親手栽植的角瓜外,並 且常常在我收、曬衣服之際,過來與我閒話家常。

  



週間,我或者傍河而行,穿過綠蔭夾道的Neckar Insel;或者,沿著老城廣場邊的小徑,踏著小小的石塊送底迪去上安親班。


我們或者有意相約,或者無意巧遇,在這個小城鎮上曾經相識的朋友,也在這一個月之間重啟連結:我們拜訪了Momo幼稚園朋友Selma家的豪宅;走進我那親切的指導教授整齊有序的住處,看見他中風過後行動不便的身影,以及勤於著述的學者風貌;在台灣朋友WSY家享受熱情的餐點招待;與我的語言交換伙伴Heidrun及小小的Jonathan在森林樂園中嬉戲;和T城最熟的德國家庭一起度過美好的一夜;見證了C的畢業口試;在大學圖書館聽見Stephan流利幽默的中文(德國人竟然可以把抹黑改成抹「黃」!!!);在下車前幾站與過去學生宿舍負責回收的Hanrieke照面相認、、、






這個城市,和緩細微地變動著(那車站的電子看板,恐怕是最大的變化);住在這個城市的人,也悄然無聲地變化著吧(雖然,朋友們的樣貌幾乎與七年前無異)!我不知道,下一次再來,我會記得什麼,或忘記什麼;我會見到什麼人,或錯過什麼人。唯一唯一確定的是,我在這個城市所經歷的一切,亦都點點滴滴地匯流進入我的生命;而這個城市,也將會是我夢中一再一再駐留的天堂。








也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