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26日 星期一

老少咸宜







老少咸宜                                              18.08.2019

攤開NONO的打球記錄,如果扣掉對外比賽所遇到的對手,這一年在俱樂裡曾經與NONO打過球的夥伴至少超過40人。有些是固定訓練時段一起受訓的球伴,但也有很多是我們打從一開始進入俱樂部後就努力蒐集電話號碼所認識的各色人士。

所以,就像餞別餐上Miki教練所說的:「我覺得很令人驚嘆的是,大家都喜歡跟NONO一起打球。」或者,如總教練HO某次面對Sebastian的媽媽提問-「NONO不知道願不願意跟Sebastian打球?」-所給出的答案一樣:「NONO跟誰都可以打!」

除了年齡相仿的同伴外,NONO可以開心的和小他四歲,個頭幾乎少了一半的Ellia在球場上廝混;可以和一堆孔武有力的大學生拚搏廝殺;他的球伴中也有年近30歲的醫生、德航的機長,超過40歲的前荷蘭網球教練,超過50歲的前國家排名第五選手;他也可以很有耐心的與60歲以上的阿公阿媽拉球、打雙打。

對他們來說,NONO在球場上的謙和有禮、內斂自持是很棒的人格特質,而他的認真勤奮也令人萬般激賞;對NONO來說,年齡不是距離,實力也毋需考量,重要的是,只要有人能夠跟他一起打球,就是莫大的開心!


2019年8月23日 星期五

成人一隊


成人一隊                                               18.08.2019

成人一隊是NONO離開德國前還望塵莫及的背影。

Tübingen網球俱樂部的規模龐大,會員人數有好幾百人,因此少年隊年齡14歲以下)共有三隊,青少年隊年齡18歲以下)分一、二,而成人隊年齡通常在18歲以上,小於18歲只要實力夠強也會被派上場)在今年夏天更高達五隊。

在夏、冬兩季的俱樂部對抗賽中,不同的隊伍依照前一年的戰績各在不同的等級上與其他俱樂部進行賽事。每次比賽,除了輸贏場次的差異外,勝負局數的多寡也在積分比較中佔有重要的角色。

14歲的NONO一方面因為年齡處在臨界上,另一方面因為LK18的排序與實際實力的不相符狀態,所以在今年夏天的賽事上,是俱樂部在調配參賽者的一著重要活棋。

這裡先解釋一下LK與實力不相符的意義
LK代表的是個人的程度等級,NONO因為初抵德國的那兩個月戰績寥寥無幾,所以這一年只能停留在最初教練幫他申請的LK18這一年他累積的分數足以跳到LK11,不過按照系統規定,每年最多只能跳5級,所以他在九月重新排序時,最高也只能上升到LK13)。而俱樂部打對抗賽時,單打是按照LK等級加以排序16,然後依此序列一一與敵隊的隊友們對打。

在這樣的情況下,NONO的等級去到少年隊時,排序通常第一;但在青少年隊與成人隊時,則通常排序最後,即便他的實力常常比起前面的隊友還要強。然也正因為此,當他去打少年隊時,打先鋒的安排可以整個舒緩後面隊友所面對的強度本來應該要跟LK19比的人,對手可能變成LK21);而到青少年隊時,因為遇到的對手是對方中最弱的,所以他往往可以以懸殊的比數輕取對方,而為俱樂部賺進更多的勝局。

所以,這個夏季,他打過比賽的隊伍包括少年一隊、青少年一/二隊、成人五//三隊。19場比賽中,單雙打各輸了三場,單打輸的對象是成人等級中的LK6,7,10的對手,而打贏的比賽有一堆都是6:06:1的比數。這算是他這個夏季對俱樂部的最大貢獻。

可是他真正期望的是可以進入成人一隊打比賽。成人一隊幾乎清一色是正在就讀大學或研究所的好手,其中有人曾經領取美國大學獎學金而前去一年、四年唸書打球,也有在地區賽中封冠與屈居亞軍的選手。

冬天的時候,他們總在週二晚上練球。通常才結束前一輪練球的NONO和我,會坐在場邊欣賞他們敏捷的腳步、有力的擊球、順暢的揮拍、快速的發球。然這樣的留守,不僅是為了球技的觀察,NONO心裡還帶有一種企得眷顧的期待。因為曾經有一、二次,因為到場的選手人數為奇數,教練Miki好心」的讓NONO加入幫忙抽球熱身的暖場中。每當那樣的時候,NONO就會感到萬般雀躍。

但那樣的機會少之又少。及至夏天,由於場地數量增多,所以,有幾次,包括最後一次的訓練,Miki都讓NONO一起加入。

那天中場休息時,他們就坐在場邊閒聊。14歲的NONO夾坐在幾個成人之間,他的背影看起來就跟他們一樣挺立



2019年8月21日 星期三

不可貌相


不可貌相                                          13.08.2019
  
Filos是一隻有著捲捲長毛的狗,看起來既可愛又優雅。他年事已長,冬天時,Nick帶著他來室內球場與NONO打球時,他會將毛茸茸的身體捲成一球,窩在球場邊,在來回擊球的韻律聲中酣然入睡;夏天的時候,他則趴在室外的紅土球場上,像隻海狗般伸展著身體,讓全身都能感受紅土的涼爽與溫暖。



雖然與我們只有幾面之緣,但是他見到我們時也完全不生疏。他喜歡趴在我身邊,讓我梳理他的毛、輕撫他的下巴與背脊,聽我交雜著用德文和中文說著他不明就裡的話。

然有一天跟著Nick來到球場的狗狗竟然變了模樣。



什麼?這是Filoss嗎?」遠遠看到那隻全身光溜溜的狗時,我們忍不住驚呼。除了去那身捲捲的毛,Filos看上去就像隻老土狗。過去那種讓人一眼乍看之下覺得好可愛的模樣全無蹤跡。

「所以妳是要跟大家說外表很重要嗎?K看著我秀出Filos剪毛前、後的兩張照片,忍不住笑著調侃我。他當然知道我意不在此,所以下面的部分才是真正的重點。

當光溜溜的Filos跑到我的身邊,我蹲下身子一如既往地撫摸著他,捧著他的臉,望進他深邃的眼眸時,我知道他就是他,所有外表上的差異只在入眼那一刻引起了一些波動。我雖一時無法阻擋感官帶給我的刺激,但我更要知道的是,如何看穿感官刺激的虛幻。就像之前大學對現象學所留下的唯一懵懵印象-「將現象置入括弧中」,不在表象上進行判斷,而學習真正更深刻的去認識親臨眼前的人事物。


2019年8月19日 星期一

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                                                                                                                13.08.2019
之一網球穿線機    


                                    
台灣的朋友七月來探親,說要與我們訂同一天的機票回台,以備屆時也許可以幫我們分攤行李的重量。

我那時信誓旦旦的回覆說:「原則上沒甚麼東西要帶吧!哈,衣服大部分就送回收,只有幾本獲贈的書和需要帶回去餽贈的禮物而已。:)

那是五月末的事,我們的狀態的確如此。然沒想到的是,在這之後,我們多了兩件意料之外的行李。

六月時,NONO的教練Dario建議我們購買一台網球穿線機帶回台灣。球拍斷線是NONO在德國打球的最大困擾。不似之前在台灣所打的硬地,Tübingen冬天室內球場的地毯上帶有藍色小顆粒,夏天的紅土球場上則有砂礫。因此,拍線上所承受的,除了NONO本身擊球的力道外,這些跟著球彈跳起來的小顆粒也一起帶來衝擊。一年下來,NONO球拍斷線超過50次,換一次線花費12.5歐元(線得自備),我們儼然成為俱樂部穿線教練的最大客戶。也正因為斷線太頻繁,NONO常常陷入仰人鼻息的狀態,比賽時擔心沒有球拍可用(有一回的確如此,打完上午的比賽,到下午賽事時,球拍就斷線了,NONO只能借用不熟悉的拍子比賽)。如果能夠自己穿線,不但省下人工費,也因此能夠在球拍使用上更獨立自主。

所以,當Dario提出此議時,我們沒想太多就立即做出決定。甚至,在NONO買了機器後自己穿了10支球拍的線時,我還很後悔為何沒有早點買下機器。

但臨到回台前,怎麼把機器帶回台灣,則成為最困擾的問題。一方面,機器本身加上支架,總重量超過30公斤,整整用掉我們一個人的行李托運額度;另一方面,機器如此之重,若要轉車前去機場,究竟該如何運送?

還好Dario慨然應允開車載我們前去法蘭克福,解決了運送的問題。至於行李過重,除了同班飛機的朋友捐出10公斤供我們使用外,當天在隔壁櫃台辦理登機的陌生中國家庭,在聽完地勤人員的解釋後,也同意讓我們使用15公斤的額度,為我們整整省下450歐元的超重費。

機器終是安然抵達,等待著展開新的一頁!

話說,機器是德國品牌Gamma,但made in Taiwan,讓人覺得好驕傲!不過因為當初是客製化拼裝,所以無法在台灣購買。><…

之二:百年小提琴

七月末,借我提琴的Nicola捎來信函,問我何時歸還提琴,因為她月底要去度假,擔心我們彼此錯過。話鋒一轉,她說她這一年考慮著是否要賣掉提琴。如果我喜歡的話,她願意就把琴賣給我。

這琴拉了一年,我心生感情。我雖知此琴琴色優美,但對提琴本身全無概念,Nicola開出的價格我完全無從判斷。於是一方面打算將琴帶去製琴工坊讓製琴師評估,另一方面也跟台灣的小提琴老師求助。

小提琴老師寫來一些問題當提示:「哪裡製的琴?手工琴還是大陸機器琴?如果有證明書更好!有附弓嗎?她用什麼弦? 」

Nicola的琴並沒有證書,但她確定的是,這把手工琴的歷史約莫100200年。她曾經請朋友估過價,光是弓本身的價值就超過500歐元。朋友覺得她整把琴的開價實在太過合理,但她也不打算索取更多。「因為,」她解釋道:「我知道琴在妳手上會是最好的歸宿。」

我把琴帶去老城的手工琴坊。製琴師打開那貼滿了貼紙的琴盒,拉緊了弓,調好了音,當場就拉奏起來。那琴聲在專業的演奏下,更顯飽滿圓厚。試奏了一小段曲子後,她將琴身端詳半晌,說這把琴應該是法國製的,製琴年代至少在1850年。不過若要更精確評估,她需要花上更多的時間。而正好來上班的製弓師也被央求來對琴弓細查一番,他拿著弓看了看,說是把好弓,估價約1500歐元!!

製琴師傅聽聞我說的價格後,半開著玩笑說:「立刻就去銀行提款買下吧!」我說,可是我只是個業餘愛好者哪!「有甚麼關係呢?」她完全覺得無須在意:「重要的是妳很喜歡拉琴,妳就會越來越進步!」

就這樣,這把古老的提琴也跟著我們回到了台灣。就像客廳裡那台K小時候彈過的Yamaha鋼琴一般,她也會成為我們的傳家寶。


2019年8月18日 星期日

懷念清單


懷念清單                                                   13.08.2019


二月,整整在回台前半年,我就跟NONO:「我們來寫一下懷念清單吧,這樣,接下來這半年的期間我們就可以更用力的去經驗,回台之後就無需覺得遺憾與懷念。」

NONO說,他之後回台灣,應該會想念的是SubwayYufka土耳其捲餅)和bitter Lemon苦檸檬汽水)。

Subway是他午餐的最佳選擇。他在德國一週有三個半天課,12:45下課後他通常騎車回家吃午餐;整天課的時候,從學校到Subway僅五分鐘車程,他午餐往往以3.99歐元的當日套餐解決。理由是:價位合理、營養充足蔬菜肉類一應具全)、飲料喝到飽雖然裡面加了很多水稀釋),還有免費網路可用。

至於彷如春捲的土耳其捲餅Yufka,除了口味獨特、配料齊全之外,週三2.5歐元的特價,實在是物超所值啊!而台灣雖有雪碧,但喝起來絕沒有苦檸檬汽水所感受到的檸檬味。

可是我的懷念清單攤開一看,除了不能掌握的天候外(我懷念冬日清晨躺在客廳的地板上,蓋著暖暖的被子,看著窗外的雪靜靜的飄落),幾乎所有一切都與NONO有關:睡前與他一起在燈下閱讀德文童書;兩人就著電腦或電視螢幕看完最新的美劇SuitsScorpionGreen ArrowBrooklyn 99,還有十季的Friends;冬日半夜12點打完球後一起踩踏腳踏車回家,看著滿天的星斗在天頂上閃耀...

原來,日後真正會讓我懷念的是,我們如此相依為命一年,緊密的互動,一起打拼與體驗,互相成為彼此生活中最大的依靠!





2019年8月16日 星期五

番薯落土


番薯落土                                                  13.08.2019

回台聚餐的閒聊中,婆婆歡欣的說:「妳回來我就放心了」然後,她還不經意的說了句:「小文親像是番薯,好像去到哪裏都可以。」

我記得讀過這樣的台語詩,上網找出了完整的句子:「蕃薯不怕落土爛,只求枝葉代代湠。」

婆婆表揚的,當然不是我旺盛的生殖力,我想,她看到的可能是我那種可以隨便亂長」的生命力。

從德國回台前,我和NONO總被問到:「你們很開心要回去了嗎」每遇到這樣的問題,NONO後來給出的標準答案是一半一半。他喜歡德國宜爽的氣候、優美的環境,也喜歡這裡一起打球的夥伴和生活的規律。然令他懷念不已的是台灣學校的同學啊,還有好划算的早餐)。他在德國雖然一年後掌握了德文的溝通能力,但在學校中未能感受到的溫暖與熱心,是他旅德一年最大的缺憾。

至於我的答案,則是都好。

我在德國最想念的台灣是我們家的MOMO把拔聽了一定不會吃醋,畢竟他遠來探親兩次,與我們相處更久)。尤其在他某次考試失利時,看著挫折喪氣的他,我在電腦這頭忍不住就希望已經身在台灣陪在他身邊給他一個安慰的擁抱。除此之外,我幾乎無所懷念與牽掛。

所以,回台前的心情一如去德前的心情沒有特別的期待,也不因此歡欣鼓舞。生活如常,完全無縫接軌,平順的在不同國度的轉換中滑入新的時空軌道中。也許,這就像番薯一樣吧,哪兒落腳,哪兒就是家。

2019年8月11日 星期日

最後一日
















最後一日                                                11.08.2019

好像,離開德國時最依依不捨的就是這個住了一年的房子。

去年八月搬至新家時,房東太太一打開門時,對照著前一個月的居住環境和房價,新居讓我們一下就因為太驚豔而睜亮了眼。

七月時落腳的民宿其實也算雅致一房一衛,睡覺烹煮飲食全部在同一空間內完成。然因為地處偏遠離市區大車約莫20分鐘車程、位居地下室採光雖好但仍嫌陰暗),加上沒有洗衣設備每次洗衣總要去按房東家的門鈴請求協助),住起來總多少有所不適。

可新居多好:一房一廳一衛,房子就座落在郊區的小河邊,白日河水淙淙的聲響是生活的絕美伴奏,到了晚上則安靜到真的可以聽見縫針掉在地上的微細聲響;雖處郊區,但騎乘腳踏車前去網球場只要3-5分鐘車程,而搭乘公車去到市區也僅需要10分鐘;獨棟的房子採光明亮,朝北的方位冬天溫夏涼。此外,房東原來亦將此用來經營民宿,因此家具配備齊全;更棒的是,地下室的洗衣機自主使用,房東甚至還提供一格冰櫃讓我們存放冷凍食品。

為這幾近完美的住處加上最重要一分的是我超棒的房東。尚未謀面前,我去電詢問是否可以提早一日入住,房東先生在電話中親切的聲音充滿歡迎之意。及至與他們夫婦兩人照面後,他們在互動上的和善、主動與客氣,讓幫我找到住處的朋友忍不住嘆道:「他們真的不太像是典型的德國人

就因為有這樣美好的居處環境,以致我除非必要,絕不出戶。我可以鎮日坐在窗邊,看書、工作、遠眺,偶爾聽著幼稚園的老師帶著孩子們來到小河邊嬉戲的笑聲,看著河邊的大樹在四季中變換色澤;或者躺在沙發上,聽著電台播送的古典、現代音樂與朗讀和訪談。

這一年之中,唯有一次的恐怖經驗是,因為沒弄懂浴室的通風方式,以致門框因為含水而變色,儲藏室的小空間也霉斑遍遍。我以為及早處理即可,詢問房東先生是否有除濕機可借用。他一見這景致,竟然震怒到要我立刻搬家。他說這房子蓋了幾十年,從來未曾有過這樣的情形,而那飛散的黴菌對房東太太極有可能帶來致命的危險。我當場急到都快哭了,想到母子兩人若被趕出,在這一屋難求的大學城中,往後還有漫長的九個月時間,我們要去哪兒找到這樣的居所啊!!??

我百般哀求,房東先生說要下樓與房東太太商量。半個小時後,他人已恢復鎮定,跟我說他知道我們是很規矩的人,但他近日生活中有太多意外與變化,所以房子發霉的事情讓他一見之下心臟就怦怦怦的狂跳,一時無法控制情緒。他說我們可以繼續留住,並且遞給我一瓶除霉劑,要我先試著處理牆壁上的黑霉;至於門框,他說等我們搬離後再請人來動工整個換掉。想到無須流落街頭,我當場都快飆淚了,忍不住抱著他道謝。就這樣,我們得以繼續安然地在這個溫馨的小屋中,度過了這美好的一年時光。

臨走前,我把房子打理得乾乾淨淨。來訪的朋友見狀,覺得我簡直陷入強迫症的狀態。殊不知我們過去在德國的交還宿舍的經驗,舍監檢查程度之嚴格,是可以在窗框或燈罩上用指尖滑過,若見有灰塵就請你再繼續努力。況且,房東將房子租給我們時,的確是一塵不染。所以,我何敢掉以輕心哪

但我房東竟然說不用檢查了,他們對我極信任。我說不成不成,我打掃得很乾淨耶!「好吧!」他開玩笑地說:「如果妳堅持要我去看並讚美妳的話。」最後一日,房東先生和房東太太先後來道別。房東先生站在門口瞄了一眼,以示給我交代。而那損壞的門框,他說彼此都有過失,也不要我賠償。

所以,當我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環顧著這個度過一年的房子,不捨的,也還有我在這裡感受到的溫暖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