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6日 星期六

只因想過聖誕節

只因想過聖誕節 27.12.2009

他帶著千般悲憤的語調,萬般不解地問我:「為什麼妳不相信耶穌呢?」那是耶誕節當天,坐在機車前座的NONO在呼嘯的寒風中對我提出的疑問。

那天早上,法鼓山系統的托兒所卻辦了耶誕Party,小小孩們各自帶了一樣食物去學校與大家分享。在接他回家的路上,我們一路閒聊著。

「我們家為什麼沒有聖誕樹?」這是問題的開端。我解釋著:「因為我們沒有相信耶穌啊。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相信。」

「可是我相信。老師都給我們看了書,說了故事了。」他覺得,寫在書上的就應該是真有其事。
「可是因為我不確定到底有沒有啊!所以,就先不相信。」我是不可知論者。

他著急了,語調開始拉高:「那為什麼我們小孩就相信?」控訴接踵而來:「你們大人看過那麼多書,為什麼卻不相信?」

「嗯,NONO,寫在書上的事不一定就是真的啊!我們看過很多故事,都是人編出來的,對不對?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相信,所以就先不相信。」我試著用理性說服他。

「可是我相信!為什麼妳不相信耶穌呢?」他都快急哭了。

我發現,癥結也許不在這裡。轉個彎問他:「NONO,那你為什麼相信?是不是因為想過聖誕節?」

BINGO!

他點點頭,淚水還在眼裡。我繼續問:「那你為什麼想過聖誕節呢?」「就是剛剛說的那些啊!」他不情願地答著。

「那些」是聖誕樹,小燈泡和禮物。

啊,那我就先相信吧!我是投機主義見風轉舵者。

泡溫泉吃烤蕃薯

泡溫泉吃烤蕃薯 27.12.2009

也許,該把這樣的享受看成是老天爺在陰濕刺寒的冬天時,送給宜蘭子民的最大補償。

雖然當初搬離時,得告別埔里的好山好水好天氣而令人感到萬分惋惜。可是,進住宜蘭之後,我們卻得以享有溫泉近在咫尺的幸福。往往,冷氣團來襲時,舉家包袱款款,也不管明天一早都還得在清晨中與溫暖的被窩告別,開著車,呼嘯二十來分鐘,我們就已踏入了礁溪溫泉鄉。

礁溪因溫泉因北宜高所造就的繁華容貌完全與我們無關,我們總是直奔澡堂,在露天的溫馨池中,讓身體徹底得到放鬆。

但別急,輕鬆沒那麼快就來到,入池前當然還得先在低溫下裸身洗淨。不過,想像以戰鬥澡的方式速洗完畢,冰冷的身軀立即躍入池中的溫暖,那姿態,簡直是從落荒難民一變而為上帝選民一般。幸福,無可言喻。

幸福,當然不僅僅是身軀上的。當全家帶著暖暖的身軀出來後,拎著一袋熱呼呼的烤蕃薯坐在小木欄上邊吃邊聊天時,幸福感,旋即成了永恆。

2009年12月14日 星期一

僅價值一張照片

僅價值一張照片 15.12.2009

趁著週日北上探望媽媽的機會,我們利用轉車的時間去到了台北車站移工遊行的集合現場,期盼即使僅有短短的現身時間,但至少讓現場可以多四條人影助陣。

相隔十年以上,又再親臨街頭抗議現場。既熟悉,且陌生。宣傳車上傳來各式語言的口號,聽懂的,與聽不懂的,混雜交錯。熱心的工作人員遞來一張傳單;而身旁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子則對著他嗆聲:「你們只會關心外國人,你們有關心過我嗎?」

然而,儘管街頭有騷動的人事;儘管荒誕不經的法律十幾年來,依舊捆綁著終年未能放假的外籍家務移工。可是,這場遊行在翌日的媒體上,卻僅僅獲得一張照片以及照片旁隻字片語的版面。

這是台灣媒體對待移工遊行的態度。或者,如果拉開觀察的幅度,那麼也可以說,這是台灣社會面對外籍移工所承受的不公不義,所展現出來的關心程度。

2009年12月10日 星期四

蘭寇以及薰衣草

蘭寇以及薰衣草 10.12.2009

LancômeLavendel(本來要下這樣的標題的,可是拉開的距離超過七個字,只好翻譯成中文。^Q^),懂或不懂法文的人大半應該都知道,前半部是著名化妝品品牌「蘭蔻」的原文;而後者,則是薰衣草的德文字。好了,我猜這樣的標題必定引來萬般納悶,蘭寇和薰衣草,究竟要如何牽線?答案是:K讓他們在我生活中產生了關連。

這幾年,K在空中來去參加國際會議的次數不知凡幾。從亞洲的香港、泰國、日本、韓國,到歐洲的法國、荷蘭、義大利。千里迢迢,飛行里程不斷攀升,但他大半的時間不是耗在會議現場開會討論,就是窩在旅館裡埋首工作。

而對MOMO、NONO來說,把拔這種三天到兩個星期不等的離開,所具有的最大意義與期待就是異國帶回來的禮物。於是,在機場費心選購禮物,成了把拔返台前的最重要任務。木製寶盒、超大組合機器人、汽車造型滑鼠、遙控飛機、、、各式的禮物,為不同國家留下記錄。

那我呢?我也期待著禮物嗎?也會吧!好像覺得單親幾日,似乎應該得點犒賞。大半時候,K會找到幾只美麗的蠟燭或花色特殊的餐巾紙,循規蹈矩的迎合我的喜好。但有兩次,我得到的正是這般特殊的禮物:薰衣草和蘭寇乳液。

很平常嗎?不不不,你若知道那薰衣草並不是經過乾燥處理,或是加工製成的產品,而是他從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上採了一小把新鮮的花,並且不惜冒著違反飛航法地放在旅行包包中偷渡夾帶回台的話,你就會覺得萬般特殊了。那束花交到我手上時,清新的香氣依舊,似乎還留有普羅旺斯的陽光和雨露。

那「蘭寇」總很平常吧!?是啊,如果我是「一般女人」,這禮物真是太合適不過,而這,也正是當時與他同行開會的另一教授教給他的撇步,因為教授夫人叮囑先生可以在機場划算地買到此物。

K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一般女人」,以致當他要出示那包裹在小袋中的禮物時,就先又調侃又擔憂地說:「妳恐怕會把它從樓上扔出去。」(註:這句話是有淵源的,因為大學時收到他送的高跟鞋時,我正是那樣從二樓對著他吼道:「我一輩子也不會穿這種鞋的!」)

我沒有把「蘭寇」丟出窗外,也沒有鬼吼大叫,而是恭恭敬敬的收下放進抽屜。只因為清楚明白,不論是Lavendel或Lancôme,都是他的情深和意重。

2009年12月5日 星期六

就算努力也沒用

就算努力也沒用 01.12.2009

我深深深深可以了解那樣的挫折,於是,只能抱著淚流滿面的MOMO,讓還無法消化挫折的他用淚水來宣洩鬱積在胸口的委屈與氣憤。

那是運動會大隊接力賽後的場景。

班級大隊接力才剛成軍時,MOMO就對之完全不抱希望。一方面,隊伍中有好幾個體重超過六十;另一方面,全班跑得最快的飛毛腿卻因為舉家已訂好在運動會當天來趟花蓮之旅而不參賽。

運動會當週,在我離家南下前一晚,他央求我答應幫忙禱告:「老天爺啊!求求你在運動會那天下雨吧!」而他自己,在賽前一晚也不斷地叨唸著:「但願十一月的天候颳起大風下起大雨,或乾脆就來場颱風吧!」

冬天的宜蘭,要下雨並不難。老天爺真的在第二天應驗了他的祈求。清晨,下起了濛濛細雨。他上學時,雨雖然停了,但地卻還留有濕濕的水痕。我帶著NONO九點多抵達學校,他看見我們劈頭就說:「大隊接力延期了!」整個人喜孜孜的,雖然,他所擅長的個人賽事也一併跟著取消。

可是沒料到,半小時之後,學校竟然廣播通告大家:「表演節目完後,如期舉行大隊接力。」

該來的,總也跑不掉。

於是,我們就在場邊看著那一開始即落後的距離,隨著棒數增加而不斷擴大。19個人過去了,被排在最後一棒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接棒線上的其他同伴一個一個離去。接下棒子時,領先的班級幾快到達終點。而他,即使速度再快,那失去的大片江山,卻早已無望挽回。

這是MOMO小學生涯中的最後一次大隊接力賽。一改三年級時他風光的以第一名姿態衝抵終點,享受著激昂喧天的歡呼;這最後的一次比賽,我們站在終點線看到的是他緩緩地完全不衝刺的落寞的身影。

我遞上飲料,他接手過去,說了句:「衝也沒有用!」然後,就與同學排了隊一起進教室了。壓抑著的淚水,在午餐時才潰堤。就在餐廳中,他當眾哭紅了眼。

不過,別擔心,憤懣的情緒被淚水刷洗過後,他就又恢復活力了。聽從了我的建議,他立即著手寫信並在同學間進行連署,打算投到學校的「趴趴熊信箱」,央求定期舉辦一百公尺個人賽。此外,他還湧出了第N個未來職業的心願:「馬麻,我以後想要參加奧運短跑比賽。」

2009年11月24日 星期二

貼心的生病方式

貼心的生病方式 25.11.2009

把拔在電話那頭聽我說發燒到38.8,忍不住就說:「妳的生病方式真是貼心啊!」

貼心的生病方式是,不驚擾身邊任何人,不動用別人的關懷照顧,就只是自己一個人生著病,然後又自己一個人好了起來。對周遭的人來說,這種生病方式簡直是,船過水無痕。

這幾年,我的狀況幾乎皆如此。回來台灣四年半,除掉一次跌了樓梯扭傷腳外,惟發過兩次燒,但都是當我一人遠在埔里時。

前一次,邊上課邊開始覺得全身發冷。我悶聲不吭,只用一瓶又一瓶的熱水來暖和顫抖的身子。撐了四堂課後,拖著沈重的身軀搭校車下山,買了蘋果柳丁檸檬奇異果,外加舒跑和灑了很多胡椒的排骨湯。那晚,水果下肚,邊泡熱水澡邊喝掉了上千CC的熱湯和熱水。夜裡熱汗涔涔,一覺醒來,又是一條好漢。

而這回,生病其實可以預見。因為前一天搭了四個小時的車風塵僕僕去到學校,緊接著又往返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帶學生出去參訪。連著幾天的晚睡加上奔波疲累,第二天早上醒來,窩在床上就覺得自己要生病了。

可是我還是去上課了。趁中午時間下山去醫院檢查,不到38度的體溫,醫生說不需快篩,我只好又搭了車上山。邊上課,邊就覺得不對勁。以我對自己身體的了解,那樣昏重的感覺體溫必然應該近39度,可是辦公室的額溫和耳溫槍都僅測得37.7度。不信,騎車回宿舍前,繞到保健是再量一回。護士一量,乖乖,38.8,只好請學生開車送我去醫院。

於是,做了這一季的第二次快篩,還抽了血、驗了尿、照了胸部X光。等一切搞定確認只有白血球數量飆高不尋常後,托著疲累已極的身軀,連稀飯水果都沒力氣下肚,我就昏昏睡去。整整睡了十四個小時,中間醒來吃稀飯水果兼喝水尿尿,然後,早上起來時,溫度約末退掉一度左右。上完最後兩節課,搭著車遠遠回到了家。

淒風苦雨中等著公公婆婆送來K忘記留下的鑰匙。當他們紅色的車緩緩駛來時,想見親人的我的眼眶竟然就紅了。

2009年11月23日 星期一

妳的節奏感很好

妳的節奏感很好 25.11.2009

滿臉驚愕,不能置信,指著自己的鼻子,未說出的話是:「我?我嗎?有沒有搞錯?」。老師穿過人群,讀懂了我的表情,又斬釘截鐵的說了一次:「對啊,妳的節奏感很好。舞姿還需要練習,不過節奏感是天生的。」

我不知道老師從哪裡得來這樣的觀察。她看見了我休息時分窩在角落裡的練習了嗎?雖然她用正面的話語回應了我的疑惑,可是我還是不能認同她的結論。

音樂與舞蹈,向來是我過去學校經驗中最大的挫折。

小三的時候,學校要選兒童劇團的表演者。我的成績好,又是模範生,自然也被送去甄選。可是,過了初選後,複選就被刷下來了。班上三個人中留下的那兩人,都不是成績頂尖者(我那時一定萬般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吧!)。我沒當上小蜜蜂,或任何其他角色,只能坐在台下看演出。

小四的時候,童軍團要練打鼓。老師畫在黑板上的節奏線條,我完全不明就理。旁邊練過鋼琴的同學隨手一敲就上了手,而我,只能死命的把節奏拿來背誦:「左右右左右,左右右左右,左右左、、、」。

這些兒時未能消化的挫折,有一次清楚衝進三十歲在德國跳著現代舞的我的腦海中。在群組輪番舞過大教室時,那鮮明的回憶讓我的眼淚當場斷然湧出。雖然,挫折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然成為滋長力量的重要經驗。但那一刻,我憐惜著過去那個不知如何面對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情的驕傲的自己。

而自從重拾Flamenco後,挫折成了家常便飯。每週都要在新舞步的學習中,看見自己的無能處。

先是臀部。為什麼老師的臀部可以搖晃得如此曼妙?我的臀部只習慣需要力量的移動,它可以跳高、跳遠、跑步、游泳;但是它在舞蹈中顯得萬般沈重,難以輕盈,更不能隨著音樂擺盪出動人的曲線。

然後是手腳間的協調。我總是嗔目的面對著老師的示範,心裡抗議著:「什麼,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然後完全不能想像自己腳著高跟鞋,如何能邊隨著音樂踩踏出不同的長短節奏,而兩臂卻同時又能拉著裙襬,既嬌豔又媚人的舞弄出熱情款款的舞姿。

但我不驚慌,也不灰心,練習是我最會最愛的事。才離開上課現場,我在摩托車停下等紅燈時,就邊哼著節奏,兩腳邊在摩托車上打拍子;甚至,就算站在巷口等待垃圾車時,背後的路燈都會為我照出黑色的舞動的影子。

節奏感真的變好了!^.^

偷得浮生半日閒

偷得浮生半日閒 25.11.2009

這是K用餐後去付帳時,老闆的一句問話所引出來的標題。他問K:「你們是從台北下來玩的嗎?」週二中午,兩個大人和一個十歲的小孩在暖暖的陽光中騎著單車來到郊區的庭園餐廳用餐,對他來說,應該只有台北的「閒人」才有可能。

我們不是台北來的遊客,我們只是因為家裡有了一個快篩陽性的小孩。

完全不能意料,那個向來健康,體適能測驗老拿金質獎的MOMO,竟是這個家裡第一個被流感所波及的人。

週日下午,他體溫開始略略攀高。晚上冒了汗,但到早上,溫度卻還未退。在這種流感橫行的時節,我們不敢怠慢。一改過去發燒只靠自力救濟的做法,我們決定還是老老實實帶他去醫院檢查。38.7的溫度下,醫生立即讓他進行快篩。

喝,竟然就中獎了!!

還搞不清狀況的我們,以為陽性就是H1N1(後來上網查了資料,才知道陽性表示A型流感,而H1N1是A型中的一種而已)。面對這樣的檢測結果,如臨大敵而憂惶不安。除了不斷猜想這病毒究竟從何而來,也在醫生指出潛伏期即有傳染性的擔憂下,立即請了公婆去接來已在幼稚園的NONO,全家一起來快篩。

還好,我們皆逃過一劫。但生活還是進入了備戰狀態,開時執行全面隔離政策:大家戴上口罩與MOMO保持距離、在和室布置了他專屬的睡房、替他備好專用的餐具並進行高溫消毒。

沒想到,克流感才一顆下肚後,MOMO半天後就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模樣。但是,一旦篩出是陽性,他只好認命乖乖在家待上五天;而且,考慮到病毒可能殘留的傳染性,他也只能留在家裡當宅男。這對酷愛上學、萬分好動的他來說,真是比發燒還更叫人難受的磨難啊!

於是,我們只好趁著午餐時分,找間具有庭園的開放餐廳,帶著他騎車出去晃蕩,稍稍偷得片刻的悠閒。

2009年11月15日 星期日

部落格發文預告

完完全全沒有可以用來發文的時間,常常每週有150份的作業等著批閱與回覆。加上林林總總的雜務以及與病毒纏鬥兩天的身體,所以,只能發預告啦!關心的朋友們就先望題目生義嘍!

篇一:偷得浮生半日閒
什麼,太抽象了?那具體點:我家也有新流感

篇二:你的節奏感很好
有點懂又不太懂?那就改成:每週面對新挫折

篇三:貼心的生病方式
需要說清楚點嗎?也就是說:從38.8回到36.8

2009年10月18日 星期日

從來就怕被誤會

從來就怕被誤會 19.10.2009

這是我性格中的一面。

老是急急要爭辯,當覺得自己的想法、心意、行為有絲毫被加以歪曲時,我就會忍不住要,跳出來疾呼。

過去,以為自己不甘受委屈的,只有在面對親近的人時。那時,往往心裡總會百般怨懟著:「你是我的XXX,你怎麼可以不懂我呢?怎麼可以這樣誤會我呢?」可是現在發現,自己承受力越來越是薄弱。看不見、聽不到的誤解也就罷了;但若有人明白示意時,我總想要極力言明,深怕「自己」在別人心中成了「不是自己」的人。

而這種討厭誤會的個性,甚而跨出己身,成了一種與人應對進退的態度。所以,不喜歡私下竊竊私語的猜測,而要大大方方的「正面對決」;不願意眼淚鼻涕肚裡吞,至少要「掏心剖肺」供人仔細明察。

好啦,我知道言語不見得能夠闡明一切;誤會也許也往往不出在不懂意思。而是,就是有些心情跨不過去,或,就是有些認知有所差池。說了,對方不見得能夠因此弭平誤解;不過,於我,至少覺得好像在這樣的過程中獲得「正名」,也就能夠安心。

拉拉雜雜這一堆闡釋,其實僅是為了敘述捷運上的故事。^Q^

週日,我們搭了「太魯閣號」的火車北上。高速行駛雖然帶來了時程的縮短,但彎彎曲曲的路線卻讓我和MO在搖晃之中因此陷入暈眩。

下了火車,即又轉乘捷運。上了車後,我讓MO和NO坐在博愛座上,而自己則在他們斜對面覓到一空位。過了一站,上來兩位拖曳著旅行箱的中老年婦女。我喊NONO過來,讓出了一個座位,而讓不舒服的MOMO繼續留在位子上休息。

兩位婦人打扮得頗時髦,從她們不時飄來的高聲交談中,我聽見了她們剛剛遊覽歸來的消息。車過幾站,之先坐著的婦人起身要她的朋友坐下,兩人推拖了一陣,就交換了位子。再過幾站,我身邊的座位空了,MOMO移了過來,兩位婦人就並坐著繼續聊天。

在我身邊坐定後,MOMO挨身過來,小小聲的對我說:「馬麻,那個阿媽剛剛罵我。」我聽了一驚。MO繼續說:「她不是對著我罵,而是對她朋友說我怎麼都不會禮讓座位,難道學校都沒有教嗎?」說完,他一臉沮喪和委屈。

我安慰他:「馬麻知道你不舒服,所以才沒要你讓位子。等一下如果我們要下車時那個阿桑還在,我就過去跟她說。」

阿桑的朋友後來下車了,阿桑還留在位子上。在我們下車前,我走了過去,用台語輕聲對她說:「阿桑,歹勢,我小孩身體不爽快,所以剛剛才沒讓位子給妳。妳別誤會了!」阿桑尷尬的笑著:「不爽快哦?」我繼續解釋道:「ㄏㄟ啊,我們剛剛從宜蘭搭火車上來,小孩坐車坐到頭暈。」「ㄏㄡ,恁對宜蘭回來哦!」我笑著點頭,然後就下車了。

做出解釋的動作,我其實還是在心理掙扎了一會兒:先是得讓自己平息所有被燃起的怒火(怎麼可以這樣說MOMO,他平常才不會這樣呢!他是因為不舒服才沒讓座的!);繼而告誡自己出「口」的出發點不在指責別人,而是希望她別誤解了MOMO,並且下一次面對同樣的狀況時,也許能暫時先保留判斷,以免又讓別人和自己落入同樣的處境。

但是,如果她就先下車而我來不及解釋呢?

於是,我還必須用K的話來提醒自己:「不要永遠想當模範生!」

有人還沒東西吃

有人還沒東西吃 18.10.2009

這句話,恐怕(容我做一點大膽的推測)是我們那個年代每個小康家庭之下的孩子們從小在撒野不吃或挑食時,老一輩所端出的標準斥責句式。而這個「人」往往因時代、地域而有不同。某一個年代,有可能是「中國大陸」;而大半的時候是「非洲」;若有天災出現時,則可能變成了「九二一地震」或「八八水災」、、、。

沒想到,我現在,自己就成了這「老一輩」的人了。面對MO、NO偶有的「不知足」時,我竟也沿襲兒時得到的教導,繼續把這訓誨傳承下去。而後果是,有了下面這場發生在把拔趨車載我們前往火車站搭火車北上時的對話:

MO:「馬麻,等一下可以買口香糖嗎?」
媽麻:「我有帶啊!」
MO:「哪一種的?」
馬麻:「阿姨上次給的。」
MO:「喔,那種很難吃ㄟ!」
NO:「有得吃就很好了。」
馬麻:「嗯,對啊!」
NO:「有人還沒有東西吃呢!」
MO:「、、、、」
把拔:「誰教你的啊?」
NO:「馬麻說的啊!」
馬麻:「、、、、」

我承認,我很沒創意。^Q^

牆角邊的小壁虎

牆角邊的小壁虎 18.10.2009

一整天,牠窩在樓梯間漫畫區的牆角邊。也不管我們上上下下好幾回,牠就逕自趴在那兒,幾乎聞風不動。只能說幾乎,因為,雖然我們經過牠身邊時完全未曾驚擾過牠;但隨著時間過去,牠趴著的角度卻極為緩慢的偏移。

「牠可能生病了。」把拔這樣猜測著。我彎下身去,看著牠扁平的身體,確定牠並不是因為懷孕在身,帶著便便的大腹才移動遲緩。

鎮日上上下下都要與牠照面,我開始跟把拔滔滔的說著我對家裡各種蛇虺魍魎的心情。

家裡常見的各種或飛或爬的活物中,最讓我手足無措的不是蟑螂、螞蟻、蚊子或蜘蛛,而是趴在那兒一整天的壁虎。理由簡單:螞蟻雖然挺煩人的,但是只要不留絲毫碎屑,牠就不會為生活帶來太大影響;而面對蚊子和蟑螂我則從來都不手軟(抱歉了,阿彌陀佛!),前者賜以巴掌,後者則有脫鞋、蒼蠅拍、報紙等可以助陣;至於蜘蛛,年終歲末時只要來根除塵拖把即得以將珠絲解決。

那壁虎呢?牠也不過在牆邊上下逡尋啊!對,但是,就像蜘蛛般,牠也要在這房子裡留點東西。只是,這東西不從嘴裡吐出,而是從屁屁排出,牠留下--糞便。地板上、櫥櫃上,三不五時就會有牠帶有一白點在上頭的黑色遺物。雖然也不過拿張衛生紙就可以擦拭去,但,萬一沾到蜘蛛絲和沾到便便,我問你,哪個令人討厭?而對牠,就像面對蜘蛛一般,我完全下不了手。只能認哉!

「那,把那隻壁虎送出去吧?」把拔建議道。「不行!」NONO聞言立即抗議:「外面如果下雨的話,牠會很可憐ㄟ!」我解釋著:「壁虎不怕雨啊!他們本來就可以生活在外面。萬一下雨了,牠們也會找地方躲起來。」可是NONO還是不同意,繼續為牠辯護:「牠可能在找牠馬麻!」

喔哦,NONO這種話語一出,誰還敢輕舉妄動?只好讓壁虎繼續窩在牆邊了。

第二天早上,牠仍在那兒。我行經牠身邊,看見牠肚皮斜翻了一側。有隻小螞蟻靠過去探望牠,而牠,一動也不動。

2009年10月12日 星期一

脫衣就像玩ㄨNO

脫衣就像玩ㄨNO 10.12.2009

是遺傳嗎?還是,是大半孩子會有的性情?寓遊戲於生活,是這兩兄弟的共同特質。先前MOMO可以把打針的恐懼,透過玩跑跑的想像加以抒解;而NONO則因為沈迷於ㄨNO的牌戲,而把脫衣轉變成玩ㄨNO。

ㄨNO原名UNO,是我們在德國學到的牌戲。這牌戲也許因為規則單純、清楚,且還可以在看似輸贏決戰之際,突然因為某張牌的出現而翻轉局勢,因而具有一種特別的魅力,幾乎老少咸宜。所以,之前七十來歲的「麻將牌神」爸爸在孩子們教授之後也陪著我們玩,只是他老故意把UNO發音成「烏龍」,惹得兩個孩子咯咯笑個不停;而不到五歲的NONO近來也因為智慧漸長,規則慢慢上手後開始沈迷於此。

兩天颱風假的時候,正是他強烈被勾起玩興時。若大家都有閒情逸致,就窩在漫畫角或餐桌邊廝殺一番;要是其他「三個大人」各自忙於工作時,則只好指派順序,輪流上陣陪他。

雖然也可以有一點小小的技巧,但正像大部分的牌戲一般,UNO的輸贏有絕大半是繫於運氣—拿到牌的運氣、翻牌的運氣、共玩者的牌色、、、。但NONO不懂,他以為只要拿到幾張變色王牌,就可以穩操勝算。因此,在求勝意志堅強的情況下,他會先偷偷把好牌發給自己,擺好陣仗後,才呼喊大家加入。

明眼者如我們,見他七張牌中怎麼就有三張王牌,立即知曉他的詭計。諄諄教誨他,若再動手動腳,就不陪他了。而把拔為了讓他了解不一定握有王牌就能贏得勝利,還特意抽出四張好牌給他,想要讓他明白遊戲輸贏複雜,絕非幾張王牌可以決定。

那場牌,我們玩得戰戰兢兢,深怕他不小心真的就拔得頭籌。還好,戰況的確複雜萬端,NONO的王牌出盡,雖然讓他好幾次在倒數第二張牌出手時喊到「UNO」,但勝利卻未能隨之而來,因為,總還會有新狀況讓他出不了最後一張牌。

遊戲,終於可以只是有趣,而不為輸贏;而生活,也可以放進遊戲,而增添情趣:當晚上我們準備盥洗時,脫衣脫到倒數第二件,NONO突然大聲喊道:「UNO!」^.^

2009年10月1日 星期四

架在惡水上的橋

架在惡水上的橋 02.10.2009

那時,我才剛進入國中,開始接觸陌生的英語世界。一方面,努力用注音符號為每個單字標註出自己能夠明瞭的發音,步屢顛躓的緩步向前;另一方面,則在與哥哥們學習西洋歌曲中,用一種和諧的方式讓這個新世界在我內裡開一扇窗。

Simon和Garfunkel演唱這首歌時,我都還沒來到這世界上呢!而那時對這首歌的喜好,也僅是因為被他們清亮優美的音色,以及和緩動人的旋律所吸引。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P. Simon, 1969

When you're weary, feeling small
When tears are in your eyes,
I will dry them all
I'm on your side
When times get rough
And friends just can't be found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lay me down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lay me down

When you're down and out
When you're on the street
When evening falls so hard
I will comfort you
I'll take your part
When darkness comes
And pain is all around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lay me down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lay me down

Sail on silver girl
Sail on by
Your time has come to shine
All your dreams are on their way
See how they shine
When you need a friend
I'm sailing right behind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ease your mind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ease your mind

歌詞的意境,對一個初學英文,以及世事看在眼裡都還顯得渾沌未明的我來說,完全不能分享。我清楚記得自己老問哥哥,為什麼叫做惡水(troubled water)呢?他們總笑著回我:「唉,等妳長大就會懂了。」

然後,人生中有各種風波:生離死別、歡喜悲苦嗔怒。終於明白:惡水滾滾之中,有時,在極度軟弱無力時,也許得有一座橋,讓我們可以安然度過;但有更多時候,則只能彎拱身軀,努力讓自己變成自己的橋。

往後,是否還有難以承擔的橫逆呢?不管。我只期盼自己在別人有所需要時,能夠為他在惡水之上架起一座橋,護佑她平安跨越險境。

老師的12樣功課

老師的12樣功課 02.10.2009

純粹是因為巧合,加上帶著一點反諷,所以取了這樣的標題。

簡媜的「老師的十二樣見面禮」,在台灣帶起一陣風潮。許多學校、老師皆仿此作風,在開學的時候細心選購了素樸的小禮物,將萬般的期待寄予在這情義深重的禮物裡。

這是教育者的用心。

但是,開學之後呢?學校生活中日日的學習活動、內容與安排,以及背後所反應出來的教育信念,對我來說,才是更需要去思考的重點啊!

可是,這部分會受到多少的重視呢?

我坐在一間國中二年級的教室裡,等待著上我的第一堂Flamenco。

闊別二十多年,終於再有機會踏入中學的教室。看起來,變化似乎不大:教室後面是散貼著幾項資訊的大壁報、教室中間有桌子一排一排直直列隊、大黑板上則留有國文的注音考題。而讓我注目良久的,是大黑板邊的那個小黑板。

小黑板上,白色的粉筆用著潦草的字跡,一點一點列舉,標出了12樣回家功課:

1. 考國L2基本題上半部
2. 寫國L2作業本
3. 考歷史中國朝代表
4. 考歷史大卷
5. 寫數1-2自我、習作
6. 考英L2單字
7. 寫英學標p.33-39
8. 考基百歇後語p.222(1-41)
9. 寫地L1試題寶典
10. 貼國L3補充講義及古詩19首
11. 罰寫解釋x3
12. 寫國L2學習單

這張功課列表,我唸給常常抱怨功課太多的MOMO聽。他邊聽自己邊在心裡數算著,待我唸完後,回了我一句:「要寫的才七樣嘛!」(是啊,其他五樣都是考試,也沒比較好吧!)

設若不補習、不上才藝班,放學後即可回家寫功課的小孩,至少要兩三個小時做這些吧!早上八點開始上課,寫完功課已七八點,國中生一天的「工作」時間約末12個小時,遠遠多於成人一天工作八小時的常態;而若還要補習的話,那麼,五點補習到八點的小孩,究竟要幾點才能上床睡覺?

無聊的學習、無意義的生活,這點也似乎沒變。莫怪,除了一張自己面露憤色的國中相片,以及零星的幾張同學面孔與幾個事件,我幾乎忘卻了所有國中生活的記憶。

2009年9月20日 星期日

妳連睡覺都在學

妳連睡覺都在學 20.09.2009

漆黑之中,一隻手握著併躺在旁邊NONO的小手,另一隻手,我忍不住就練習起晚上才學的Flamenco。NONO的眼睛在黑暗中晶晶亮亮的,看見了我舞動的手,笑著大聲說:「妳連睡覺都在學!」我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繼續問著:「妳太興奮了是不是?」「嗯!」我乖乖的應答承認。

有五年沒跳舞了。回台四年,再加上回台前一年懷孕在身,肢體的運動,只剩下游泳、打球等需要使盡力氣的開展。柔和的、韻律的部分,已成了陌生的肢體經驗。

相隔五年後,終於再有機會與Flamenco交會。

然而,事情是怎麼開始的呢?

出國前,我的舞蹈經驗貧乏。除了一、二次在酒酣耳熱之際,曾與大學同學在舞廳狂舞過,其他的舞蹈經驗也只剩下當小學老師時,帶著孩子們在唱遊課中隨兒歌擺動身體。

所有的舞,從德國開始。

每學期,學校皆會出版厚厚一冊體育運動索引。裡面所提供的活動琳瑯滿目,不下百種。酷愛運動的我,如獲至寶,往往每學期做的運動比上的課還多,使得我有回在自我介紹時忍不住調侃自己是體育系而非教育系。

那幾年,我跳過有氧,與上百人在體育館中繞圈子跑步;練過合氣道,但因為翻滾動作過多,易讓我暈眩而作罷;學過體操,可是在練倒立時摔傷了頸子,所以只好半途而廢;跳過現代舞,但不敵旋轉動作所帶來的不適,因而只上了一學期。唯二讓我自始至終未曾放棄的是:Hip Hop和Flamenco。

跳Hip Hop時的我,年過三十。

一天,在體育館瞥見一大群孩子們身體如此自由狂放,簡直讓我為之目眩。也不管那課只開給體育系的學生上,我就去央求那懷孕七個月但卻看不出來的年輕老師讓我加入。老師雖然面有難色,但也就依了我的心願。待她去生產後,第二位老師上任,我也就跟著順理成章的一直留下來。每個星期,雜處在那堆二十歲左右的孩子之間,我自得其樂。有幾回,我們甚至整團還被邀請去到城鎮的節慶作表演。大夥晚晚的跳完舞,一人一口傳著喝啤酒,真是年輕歲月!

至於Flamenco,年過三十算什麼,班上還有那六十好幾的阿媽跳得不亦樂呼。

初始去時,舞蹈課已開始了幾週。大半的人都已進入狀況,我卻那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笨拙的手腳不知該如何安放。練了幾回,漸入佳境。開始可以領略動作的要領,然後,就樂在其中了。

可是為什麼是Flamenco而不是其他的舞讓我至今念念不忘呢?

那幾年,除了在學校上課之外,還去看了兩次西班牙舞團的演出。蒼涼的歌聲、歡愉的氣氛、隨性的節拍,構築了那同時充滿了力與美的舞蹈。我原就不是柔媚的人,就算要跳舞,也得要有力道(如果現代舞沒有那麼多旋轉就好啦!^.^)。因此,不是非洲肚皮舞,不是印度寶萊塢,就是要,Flamenco。

好玩的是,一次跳Flamenco的經驗,還照見了我個性中的執拗。

話說,我不是什麼具有舞蹈資質的人,但是,因為極喜好而忍不住抓了空就要練習一番。所以,雖然舞姿不一定曼妙,但對舞步卻極其熟練。也就因為這樣的自信,使得某次我們在學校的晚會展演成果時,我就因為覺得自己抓對節奏而與別人速度不一。OK,音樂停止時,的確證明我的步伐是對的,別人果然慢了幾拍。可是,又如何呢?要到後來我才理解到,當群體一起演出時,堅持正確並不是最重要的。台下的觀眾並不在乎音樂嘎然定止在何處,他們所能看見的是,一整個舞團的整齊與否。

Flamenco讓我學到的,比舞蹈還多。

這回,去到社大上課,重新再當學生。身體的記憶慢慢復甦,四十歲的我,會舞出什麼樣的風貌呢?

騎著單車去上學

騎著單車去上學 2009.2009

這是高年級才有的特權!

剛升上五年級的MOMO,終於和這特權沾上邊了。不過,為了享受這特權,他得先通過考試,拿到學校頒發的駕照。

考試前一天,我們歡欣鼓舞的對他說:「快可以騎車上學了呢!」向來易採悲觀論調的他,可不像我們那麼歡喜,只幽幽的說:「還要通過考試ㄌㄟ!」「唉呀,哪會是什麼難的考試,頂多問說紅燈可不可以過馬路之類的。」我安慰著他。

第二天考回來,果然如所料:「考試簡單死了!」甚且連他自己事前都還猜中了一道題。就這樣,駕照到手,學校也不管到底技術如何,筆試即足以!

不過,為了要真正上路,我們得先依著學校開出的要求,像木蘭要代父從軍前四市跑透透般的,先去腳踏車行修了煞車、裝了籃子;再去超市買來酷酷的車帽;爾後去到南管市場邊買來衣褲分離的雨衣;並且出借把拔的車鎖,以能全副武裝帶去學校應付檢查。

然後,就開始了MOMO騎單車上學的日子。

第一天,我幾乎忘了這檔事。四點鬧鐘一響,我急著就要出門去接他。忽然才回神,想到他自己 騎車去,當然就會自己騎車回來。於是就在家裡等著。可是,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了,連個人影也沒見著。我有點急了,跨上腳踏車,我也往學校騎去。半路,看見他的身影在對岸緩緩駛來。「怎麼了?」他伸出黑漆漆的手給我看。原來,車鎖卡在輪子裡了,他自己修了半天不成,找來老師幫忙才解開。

第二天,算準他回家的時間,我上了四樓邊收衣服邊往馬路的另一頭瞄去。不一會兒,有個身影快速逼近,我還想著,是個自行車車手嗎?定睛一瞧,看出是他藍色的帽子在風中前進。隔著幾百公尺的距離,我就在這頭頂樓興奮的拿著衣服邊揮邊大吼著:「MO—MO!」一直等我喊到第三聲,他終於聽見了。抬起手也對我揮了揮,答禮如儀。

第三天,同樣的時間,我又上樓去了,倚在欄杆邊等他。這回,他遠遠就看見我了,高高舉起了手向我揮舞著,我幾乎都要看見他臉上的笑容了。「你怎麼每天都在那個時間曬衣服啊?」回到家他問我。「才不是ㄌㄟ!」我白他一眼:「我是特別上樓去叫你!」

第四天、第五天,馬麻不在,頂樓空空,小騎士在接近家門前不知是否會有些落寞?

2009年9月8日 星期二

走樓梯也要時間

走樓梯也要時間 08.09.2009

把拔常說,我是NONO的最佳辯護者。只要別人稍稍把茅頭指向NONO,說出「似乎」對他稍有「曲解」的話語,我就會跳身出來,硬是挺他到底。

那是,我對NONO的了解!我總這樣辯解。

那,誰是MOMO的最佳辯護者呢?答案是-------------------------------------NONO。

很奇怪,這兩個平常吵歸吵,可是,只要遇到葛格被數落的時候,NONO幾乎都會開口幫忙求情。他最常抬出來的說詞就是:「妳不要再生他的氣了啦!」或「再給他一次機會嘛!」

今天下午,他又拔刀相助了一次。在我們幾番呼喚葛格下樓吃水果,而他最後終於現身,將要慘遭把拔馬麻聯手開攻時,NONO說話了:「走樓梯也要時間嘛!」呃、、、

嗯,這是NONO對葛格的情義。

給雲門掌聲鼓勵

給雲門掌聲鼓勵 08.09.2009

不再只在書頁間看著他們「飆舞」了!週末,和K進了國家劇院,真真切切的去看了「雲門舞集」的演出。

對現代舞,我全然是個門外漢,雖然在德國也曾跑去跳過一學期。那時是喜歡的,因為,身體在舞動之間,得到一種舒緩與放鬆。沒有精細的舞步規定,沒有精準的節奏要求,身體,只要跟著感覺走就夠了。

可是,還是門外漢。所以,什麼也不多問也不多想,就只是看著舞台上的身體線條、布景和音樂,共同構築出什麼樣的畫面。

好或不好,不需我下評斷。雲門在藝術上的成就早有太多專業人士的肯定。可是,當曲終舞畢,舞者們站在台上一次又一次謝幕,接受掌聲的喝采;當林懷民步上舞台,手握一枝紅玫瑰,靜立一旁,伸手一揮,將榮耀歸於舞者時,我的感動與眼淚才真切萌生。不為舞蹈,而為那二十幾年來努力不懈,讓台灣藝術得以閃耀的付出。

給「雲門」掌聲鼓勵!!!

妳哭我也會難過

妳哭我也會難過 08.09.2009

作了一個奇怪的夢,是一個交揉了對爸爸的思念與期盼,以及期待去上Flamenco熱切心情的夢。

在夢裡,爸爸以天使的姿態現身在我跳Flamenco的排練場。他臉頰豐潤,上半身清楚可見,但下半身卻空無一物。然而,當我抱著他時,卻仍舊可以感受到他軀體的存在。他說,一切都好,只是之前脖子被縛得有些太緊,所以不太舒服。

醒來,一切成空。

我把作夢的事告訴早上賴在我們房間的NONO。我才開口說:「我夢見阿公了、、、」,眼睛就濕了起來。他說,:「馬麻,妳哭了。」我點點頭:「嗯,想到阿公我會難過啊!」「我夢見阿公也會哭。」他安慰著我。然後,抱了我一下,繼續說:「我看見有些人哭也會哭,有些人笑也會笑。」

啊,現實生活中也有天使!

2009年9月5日 星期六

5與95分的差距

5與95分的差距 05.09.2009

這不是數學減法問題,而是空間和心理問題。不過,為了讓它別因為這句話太玄而變成哲學問題,所以,需要細說從頭。

八月末,在離開埔里兩年後,第一次單獨帶MOMO回去。

之前,要不,是全家動員;要不,就是只帶著NONO南下。不是因為偏心,而是因為,酷愛上學的MOMO絕絕不要因為與我們南下而錯過任何一天的課,即便是期末幾已無所事事的日子(也許,那其實是比平日更棒的日子);或者,即使是不用上課的暑假,他也不願因此放棄一天的桌球和攀岩營隊。

不過,也正因為向來幾乎都是NONO的專利,所以,當決定南下開會只帶葛格前去時,就得早在幾個星期前開始對他放出風聲:「馬麻這次只帶葛格去哦!因為這次下去的時候兩天都要開會,沒有時間陪你。而且,之前都只有帶NONO去啊!所以,這次換葛格了。」當下,對這番理由,他很理性的就接受了。誰知,行前幾天,有個早上才睜眼醒來,躺在我旁邊的他突然就嗚嗚的哭了:「我也要去!」

為了安撫那顆小小的心靈,我幾乎使出了所有想像得到的心理戰術:一方面,先是把這回去埔里的無聊、無趣講到極點;另一方面,在鞭笞了前者之後,則要大大彰顯他與把拔獨處的種種好處;最後,再加上一點點公平正義的道德論述,這小孩的眼淚終於在安慰聲中緩緩止住。

南下前一天,找出了MOMO同班同學的電話,讓他一個一個打了邀約碰面。這是小校小班的好處:一班的學生扣掉轉走的,剩不到七、八個;而且,大家就住在學校附近不遠處。因此,幾通電話吆喝後,就幾乎全員到齊了,連老師都答應要去學校與大家碰面。

兩個半天的會議,MOMO先與班上同學們在校園中廝混了一下午;另一天,則約了同學去看期待已久的「哈利波特」。而我,只要扮演起司機的角色,其他就全交由他自己打點。

那是離開家後,95分的MOMO:成熟、獨立、自主;和我平起平坐,像是朋友般一起去吃我們最愛的招牌麵;一起在高鐵上各自埋首書頁間。我完全無需為他張羅,也不用有所擔憂與掛心。

然而,回到家,往往,我只看見5分的他:交代的事若未及時執行,很快就拋諸腦後;提醒多次卻總忘了隨手關燈;凌亂的桌面各式長物雜處其間;座位下的地板滿是橡皮屑屑;沈迷於電玩而敷衍計時、、、。

也許,那是大半十歲的孩子,甚至是四十歲的大人都會有的毛病啊!但當我忘記了這點,而緊盯著這些看時,95分的MOMO就只剩下了5分。

所以說嘍,不是數學問題,而是一個被帶離開尋常生活瑣瑣,才得以在空間轉換之後,輕鬆面對兒子的媽媽所意識到的問題;也是一個作媽媽的自我反省不足,自我惕勵不夠時,才會產生的心理問題。

2009年9月2日 星期三

分道揚鑣看電影

分道揚鑣看電影 02.09.2009

終於,終於,在NONO四歲八個月後,我們實現了這樣的可能。

半年前,他還是那個在電影院裡因為擔心「崖上波妞」中的小男孩宗介找不到媽媽,而在我懷裡大哭起來的孩子;這會兒,他竟已長成可以和把拔、馬麻揮手拜拜,而和葛格兩人自己牽手一起走進電影院看「天外奇蹟」的模樣。

當然,除了因為年歲漸長,漸能區分真實與虛構的世界外,也跟他近來大量的進電影院看電影之經驗有關。從聲光效果刺激驚人的「變形金剛」,到暑假前後一系列的動畫影片,他和葛格幾乎無一錯過。

於是,那天,當他們兩人決定要看「天外奇蹟」時,我問他,「你自己和葛格進去看,可以嗎?」他毫不猶疑的就點頭答應了。成人的我們,終於可以擺脫迪士尼的糾纏。

在帶領他們找到自己的座位後,我和把拔閃進另一廳,讓「特種部隊」中炫目的特效將腦袋中的工作徹底丟掉。

後記:前幾天,重施故技。小孩去看「鼠膽妙算」(偌大的電影院裡,從頭到尾就只他們兩個顧客,真儼然是家庭電影院了!),而我們則被昆丁泰倫提諾的「惡棍特工」搞得不知如何安置心情。

2009年8月31日 星期一

遙寄牛郎與織女

遙寄牛郎與織女 31.08.2009

七月不適合在外騎車,不是因為熾熱曬人的陽光(因為,通常黃昏時分就晚風徐徐);而是因為,啊,空氣裡飄散的盡是焚燒紙錢灰飛湮滅後的氣息。農曆七月,是世人狂燒紙錢用以「賄賂」陰間的日子。

自從成家獨立門戶之後,我就幾乎與拜拜絕緣了。僅有在祭祖時分,我們會乖乖悉聽尊長的指示,回去跟先祖們上香。然而在我心裡,其實已與這樣的情懷漸行漸遠(不是忘記,往往夜裡往床上一躺,對爸爸的思念就悄然浮現。只是,不再以為需要透過這樣的舉動來傳達心裡的思緒)。

雖然不參與社區的團拜,可是,當目睹大家圍在一塊焚燒紙錢的情景時,卻熟悉的讓我想起了兒時拜拜的經驗。

除了端午祭祖時,爸爸總要我們喝下一口雄黃酒,並且還要沾著黃濁濁的酒液在額上寫個「王」字令人印象深刻外,小時候,最愛的就是七夕的拜拜。那樣幼小的時候,當然不是因為歡喜於它被轉化成所謂的情人節,而是因為祭拜時所準備的素材是那樣的可親與人性。

通常,祭拜的菜餚裡一定會有盤媽媽自己炒的糖花生。一粒一粒的花生米間,靠著融化過的糖汁冷卻後黏成一大塊。祭拜過後,我們總先挑那未完全融盡的糖塊大快朵頤。對我們來說,這是那個年代生活中難有的甜美奢侈。

除了有好吃的花生糖之外,在祭拜的桌上,媽媽總會讓我們去端了洗臉盆盛了水來擺著。臉盆旁邊還要放上毛巾、鏡子、咽脂、圓仔花,以及剪刀和量尺,為的是要讓織女可以挽臉淨身、梳妝打扮,並為自己裁剪一套用來與牛郎相會的新衣。此外,媽媽每年還要把掛在我們脖子上的銅錢取下,換上新的紅線,待祭拜過後再讓我們戴上。一直到我們過了十六歲後才結束這個庇佑的象徵,以示成年。

百年前的淒美愛情故事不再帶有悲傷,對孩子的我來說,遙寄牛郎與織女,交織的盡是喜樂與平安。

2009年8月24日 星期一

可以拿回報紙嗎

可以拿回報紙嗎 23.08.2009

我們都沒有答案。但我還是決定前去一試。

那是我們中午過境台北火車站時,在7-11付了錢卻忘了拿的報紙。

這種事我常常發生(原來我是這麼糊塗的人!)。總是忙著收下從櫃臺找回的錢,小心妥貼的收好皮夾、零錢包,然後,轉身,人就走了。付了帳的東西就徑被留置在櫃臺上,等到回神想起時,人往往早已遠離。

但那天,我們偏偏中午換車前去探望媽媽後,晚上又再回到了車站準備搭火車返家。也正好把拔想買點熱飲上車,所以,我就決定要前去問問拿回報紙的可能性。

「拿不回來吧!」MOMO萬分懷疑。「很難說啊!反正試試也無妨。」我在袋子裡翻找出中午的發票,有憑據的就去到了櫃臺前。

當然,情況絕對可以這樣上演:小姐看了發票,說,啊,這是我們的發票沒錯,妳也的確附了報紙的錢。不過,很抱歉,我沒有辦法給妳報紙,因為妳無法證明妳沒拿啊!

真的,從道理上來講,我完全無法為沒拿的東西提出沒拿的證明。

那麼,我怎麼期待情況卻竟然如此上演呢:櫃臺小姐看了發票,走去跟副店長說明事況。副點長瞇著眼睛瞧了瞧發票,說,有剩的話就把報紙給她吧!櫃臺小姐在報紙堆中翻找一番,「中時」全賣光了。我指了指「自由」,問說:「那可以換這個嗎?」小姐再走去問副店長。然後,我就拿到「自由」了。

結果真的就是這樣!

因為僅區區十塊的價值吧!且又有發票為證。所以,就算被騙,損失也不大。也許有人會這樣想。

那麼,再講另一個例子。

學期結束前,在埔里市場的服飾店為媽媽挑選了一件中式的上衣:290。老闆正要幫我打包時,我說不用不用,放我袋子就好了。然後,就忙著付錢、收錢,完全將衣服置之腦後。想到時,人已搭上高鐵遠離埔里。

隔了幾星期回去,趁空時兩手空空毫無憑據的的就跑去了服飾店要衣服:「老闆,我幾個星期前在這裡買了一件衣服,顏色是淺綠色的,下擺這裡有些花樣,可是我付了錢卻忘了拿了。」素昧平生的老闆聽了,從櫃臺下拿出一件整齊收在袋子裡的衣服給我,說:「等好久了,妳終於來拿了!」

對我來說,不管10塊錢或290塊,問與不問,好像並不真的為了要拿回物品,而是想要試探人的誠實有沒有可能獲得信任。

結論因而是如把拔說的:「台灣社會進步了!」

2009年8月14日 星期五

一樣世界兩樣情

一樣世界兩樣情 14.08.2009

躺在竹席上,大開的窗戶將沁涼的晚風輕輕的吹入。除了偶爾急馳而過的車聲,我的世界裡只剩下了黑夜田野中傳來的蟋蟀和青蛙聲。

世界如此安詳!

要怎麼去想像,有那麼多的人,在八八那天,在天崩地裂之間,人事全非?

那天,我們在經歷了前兩年的颱風淹水災害後,心驚膽跳的看著氣象報告中那節節往宜蘭逼近的颱風。在早上平靜的天候下,我邊忙著將家電搬移位置、為門窗貼上膠帶、罩上塑膠袋,心裡邊惴慄不安的想著:「大難就要來了嗎?」

下午,風雨漸起。但是,並沒有想像中的強勁。我們上上下下的檢查每一個曾經被水侵入的處所,僅有書房的一角在午後開始慢慢滲水進來。那水勢緩慢,只要一個水桶,幾條毛巾,就應付得來了。

到晚上,偶有強風,偶有雨。然而,讓我們擔心的風雨交加始終未出現。「還沒登陸嗎?」電視新聞看了又看,宜蘭怎麼說都應該已在暴風雨中了。可是,狂風大雨呢?

午夜新聞的氣象報告說颱風在11:50登入,那麼,我們是在颱風眼中嗎?為什麼如此平靜呢?等待颱風等到近一點,帶著忐忑的心情和萬般的猜疑上床了。心想,若是風強雨驟,必然會被驚醒吧!

然而,我們就這樣酣睡了一夜,絲毫未被任何的風雨聲響給煩擾。早上起來,大家碰面時不禁面面相覷:「颱風呢?」

颱風在南部!毀掉了那麼多人的世界。

而我,除了捐款救災,平靜的感恩且寧靜的享受我安然存在的世界外,還能做什麼呢?

2009年8月7日 星期五

相招來去上社大

相招來去上社大 07.08.2009

那是一次與學生聊天時的突發奇想。然而,越講就越覺得有趣,於是,決定發一封信給系上的學生,一起來看看這個點子有沒有可能發酵成一個誘人的大麵團;然後,到下學期結束前,看我們是不是可以一起端出一個個不一樣的香噴噴的麵包。

親愛的同學們

常常,我在閱讀你們書寫自己的教育史,或電影、讀書心得時,看見許多惆悵。這些惆悵往往來自於:回頭看見自己在台灣漫長的求學路途上,被家庭或學校推促著,必須努力與別人競爭,且不能相距太遠或叉出歧路的亦步亦趨前進。

在這條被考卷、分數、比較、無意義的背誦所鋪設起來的道路上,課業的學習成了一件痛苦的事,課外的學習則成了浪費奢侈的夢想。於是,很多人在幼年時所蒙發的繪畫興趣,或在一路上所看見的不一樣的色彩與光景,都在聯考的大旗下,悄然讓位。然後,等到終於衝出最後一關的聯考屏障後,卻發現,不知所學為何,不知過去的辛勤與努力究竟意義何在。

每每,在讀到這樣的惆悵時,我總會說,一切都不會太遲!我們也許不再有機會成為世界頂級的鋼琴家、舞蹈家(不一定哦,林懷民可是20歲以後才開始學跳舞)、畫家、、、,但是,我們卻永遠都可以當一個讓某些喜好豐潤生命的愛好者,甚或有一天變成「達人」。

我知道很多人在大學社團裡找到了這樣的空間,也有很多人早就在校外開天闢地,為自己創造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在這裡,我要說的是另一種可能,也就是:社區大學。

這幾年,社區大學在許多地方已繁茂茁壯,蔚為天地。雖然,在課程多樣性上,社區大學往往因地而有極大的差異(譬如,台北任一區的社大課程,恐怕就比南投全縣來得豐富許多);然而,比起許多私立機構來說,社區大學卻有一莫大的好處:學費便宜(一學期學分費為2000。這點,對於經濟還在起步的你們來說,應該是一大福音)。

這封信的用意即在於,要跟大家「相招來去上社大」。

幾年前,在德國跳出興趣的Flamenco,回台後,因為種種因素的關係,一直無能維繼。而現在,也在種種因素的配合下(孩子大些、把拔的課程排定新時間、宜蘭的Flamenco在其他的時段開了新班、、、),我終於有機會一圓回國這幾年來延擱的興趣。

我當然可以自己就去了。可是,我想到了你們,想到你們有的惆悵,想到群體一起努力做一件事的感覺,於是,決定來寫這封信,吆喝所有有志一同要為自己人生開創其他可能性的人,一起來去上社大。也許你上的是插花、美髮、繪畫、日文、、、、,都好。然後,期末的時候,我們一起來辦一場成果發表會,與其他的人共同分享我們的學習成果與喜悅。如何?

PS.很重要的,非得補充的一點是,如果經濟上想要自立不靠家裡,或想靠家裡也沒得靠,或想「還是省點錢吧」的人,歡迎憑收據前來申請五百元的補助。^.^


信寫到這裡。然後,點子就又發酵得更大。這,不是Blog嗎?不是好多宜大或師大的學生,還有我的朋友們也會來逛逛嗎?那,你們要不要也參一腳啊?^.^

2009年8月3日 星期一

害在蟲液蔓延時

害在蟲液蔓延時 04.08.2009

我沒看過電影「愛在瘟疫蔓延時」,不過,覺得轉用這個詞彙來呈現我們家正經歷的蟲害疫情還真挺貼切的。那蟲,有個帶有忍者意味的名字,叫做「隱翅蟲」,俗稱「青螞蟻」。

當青螞蟻們密謀侵入我家的那夜,我們酣睡如常,對其進攻行為完全恬然無所覺。夜裡,當它們悄悄爬過我的臂膀時,我也許只以為有蚊子擾人清夢,下意識的就振臂揮舞,或將之拂去。

最先出現徵兆的是NONO。

當他的臉上有一道像是尖物劃過,但因為不夠深而未流血的痕跡時,我只想著應該幫他擦點小護士療傷。他推說不用,很勇敢的說只是小傷。可是後來想想,又決定要上藥,卻反被把拔和葛格譏為小題大作。

那天,我也覺得上臂上似乎隱隱的有一道淺淺的虛線。但因為極其細微,我以為也許是在某物體上受壓過久所留下的痕跡,也就不以為意。

第二天早上,亮晃晃的陽光從窗戶曬進房裡,我被躁熱所喚醒。在清亮的光線下,昨日那道隱隱壓在皮膚之下的虛線竟已浮上抬面。除了清楚的烙著一道斷續綿延的深色線路外,兩側也跟著有些紅腫。

「隱翅蟲嗎?」我心裡立即浮起這猜測。前一年,MOMO的鼻頭上受到攻擊,有好幾天他就帶著那條如刀疤一樣的傷口上學。

忘了是在哪裡看過的報導,似乎曾經讀過這蟲兒有足以讓人致命的殺傷力。可是,在不確定之下,早上我們還是依循著暑假的作息,去到「丹堤」咖啡館,避暑工作去(我們笑稱這是符合環保理念的「冷氣共吹」^.^)。

工作之間,右臉靠近眼睛旁邊突然有一細微的搔癢感,我手輕輕一抓,哦哦,不太對勁,那兒似乎也有一道紅線在成形。再過一會兒,左臉頰的下側也開始出現了幾道小痕跡。

「啊,我可能要死掉了!」我哇哇大叫。國中時在國文課本中唸到的那篇「指喻」,深刻在心裡留下驚恐的記憶。我可不想這一生就毀在這小蟲子的毒液上啊!

於是,吃了午餐,推測診所開張的時間後,我就趕緊要去就醫。可是,記錯時間啦!把拔熟悉的那家診所下午不開張,但我可等不及了。對面有家婦科兼家醫科的招牌上寫得老大的字體,號稱也看性病、皮膚病等。我就不管把拔「可能碰上庸醫」的警告而前去掛號了(關於把拔碰上庸醫的治療經驗,下次應該鼓勵他寫出來。那三名庸醫中還包括了著名的台大醫院家醫科的醫生,而昏庸的程度是把水痘疑當成鼻煙癌、淋巴癌等進行診察^Q^)。

老醫生瞄了傷口一眼,只說了一句:「有蟲子爬過」。「是隱翅蟲嗎?」我急急問道。他很簡潔的回答:「對。」然後就把我推給護士上藥去了。小護士在傷口上擦了消毒的藥水,再噴上白白的粉末。還不夠!繼續把我送進帷幕中打了一針,並且拿了塗抹的藥膏外加三天的口服藥(乖乖,真的是什麼重大病症嗎?而且,很怪的,在我前後進去的每個病人都被打了至少一針ㄟ!果是庸醫嗎?)。

下午接了NONO,我把手臂上、臉上的傷口展示給他看。「我也是!」他見了我的模樣,也抬起了右手,指著靠近腋下的部位。果然,那兒出現了一模一樣的痕跡。於是,決定晚上帶他去看皮膚科,也剛好用以與我下午就診的經驗相比較。

晚餐後,把拔口沫橫飛的說著之前遇上庸醫的經驗,MOMO聽得笑不可抑。然後,突然,把拔也如獲至寶般的指著手掌邊的一小個紅點,開著玩笑說:「我也有了。」MOMO抓過把拔的手,定眼細看。「不對不對,」我插話道:「我覺得看起來比較像紅色簽字筆的水痕。」「那這一條呢?」把拔指著手臂上另一處的細痕。賓果!

這下可好,身體上若稍有癢處,都成了可疑的處所。我們互相提醒著:「別抓別抓!」隱翅蟲的厲害處,就在於其毒液碰到哪就感染到哪。所以,一不小心就可能傳染給別人;並且在尚未察覺時,讓它在不經意之間蔓延全身。

晚上就診時,終於確認NONO臉上那一道疑似刀疤的痕跡也是隱翅蟲的傑作。而同樣的病症,這個醫生只開了藥膏和藥粉。「要打針吃藥嗎?」我乘機問他。醫生很不屑:「哪有那麼嚴重?」

於是,包包裡的那袋藥包就全進了垃圾桶;至於屁股上的那一針,嗯,就當成是「下次別去那家醫院」的學費吧!

2009年8月1日 星期六

他那時候有笑嗎

他那時候有笑嗎 02.08.2009

這句話是四歲半的NONO發揮其推理能力的展現;隔沒幾天,他和我之間的一段對話,讓我在他忿忿不平的語氣中又看見他思考的運轉。就一併記錄如下。

之一;他那時候有笑嗎?
晚餐桌上,盤子裡擺了五個煎得黃滋滋的荷包蛋(兩個給MOMO,因為荷包蛋加胡椒再淋上一點醬油膏是他的最愛之一)。NONO挑了一個最小的,咬了一半,半生不熟的蛋汁流了下來。

「唉喲!」他如見什麼噁心之物,用拉長的尾音加上皺巴巴的臉來表示出他的嫌棄。我順勢接了過來說:「我幫你吃。」這時,MOMO說話啦:「我也可以幫你吃。宏德阿伯說,吃這樣的蛋可以長得很高。」

「不曉得是真的還假的。」我狐疑的問著。「他那時候有笑嗎?」NONO接了我的話問道。我跟MOMO兩人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怎麼會突然好像很無厘頭似的跑出這一句呢?

「他有笑的話就是騙人的。」NONO見我們不解的模樣,繼續解釋著。這一解釋,葛格就不服氣啦,馬上反駁道:「為什麼笑就是騙人的?那有人騙人時也不會笑啊!」NONO急了,只能直說:「本來就是,笑的話就是騙人的。」

常常自詡是兩個小孩肚子裡的蛔蟲的我,突然就明白NONO的意思了。我問他:「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宏德阿伯開玩笑的話,他講這句話的時候就會笑,那,就不是真的?」「嗯。」NONO趕緊點頭稱是。

真相大白!「騙人」的意思其實沒那麼嚴肅,對NO來說,那只是用來表示此話為假的意思。

之二:也不過是昨天啊!
我在廚房裡忙著張羅晚餐,把拔在書房工作,葛格在房間拉琴,感到無聊的NONO踅到樓下來在客廳裡與我隔了餐廳一來一往哈拉。

晚上,我們要去運動公園看表演,這是宜蘭第十一屆的「月夜樂精彩」。昨天去了,看見了世界第一的扯鈴選手出神入化的扯鈴特技、搖滾版的國樂演出,以及用各種隨手拈來的生活素材所創造出來的環保打擊樂。今天,據說有拉丁舞表演。

「表演幾點開始?」NONO問我。「六點半。」
「那現在幾點了?」他繼續問。「六點多了。」
「那我們不就來不及了嗎?」噪熱的天氣讓他心情有點浮躁。「不會啦!通常都七點半才會開始。」
「什麼通常?也不過是昨天啊!」他氣急敗壞的吼著。「還有前天也是啊,前天電影說六點半開始,到七點也還沒演,對不對?」
「知道。」在我的提醒下,他有點軟化。「而且,從我過去的經驗裡來看,通常都會比較晚開始。」
聽完我最後一句話,他就沈默不語了。不過那句「什麼通常」還真讓我震撼。



結論是:嚇,千萬別低估小孩的生活智慧!

2009年7月26日 星期日

旅行中的小意外

旅行中的小意外 26.07.2009

別擔心,我們非常平安順利的歸來(如果回程時沒遇上國道三號因為啤酒翻覆造成一個小時的堵塞的話)。這裡要說的意外是那種,未曾規劃的,也沒有安排在行程中的意外。而這些意外,卻反而常常讓旅行增添了它的情趣。

意外之一:喝到一杯好咖啡
不管是紅酒或是咖啡,我們都不是那種具有高超品味的人士。所以,當喝到朋友以三十歐元買來的紅酒時,我幾乎無法區分出它與我在超市買的廉價紅酒有什麼差別。頂多只能在入口時嚐出是不是具有澀味,或者,判斷出屬於甜性或苦性的酒。咖啡亦如是。除了堅持不加奶精和糖以能喝到咖啡的原味外,通常能區辨出來的,也只有濃/淡、苦/酸,或碳焙味。

這兩樣飲品,對我們來說,功能性的作用遠大於品嚐玩味的意義。前者有助於我們在一天紛亂的思緒下,倒頭可以較快入眠;而後者恰恰相反,用來做為午後昏沈沈時的心靈振奮劑。

那天,正是為了要在吃完奮起湖的便當後,還有精神繼續開車往阿里山上去,所以,我們需要一杯咖啡。

停車在奮起湖時,即已瞥見一橫福上寫了一句帶有長長形容詞的咖啡廣告:「到奮起湖不喝會遺憾的咖啡」。見此廣告的我們倒沒有被撩起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只是好玩的推敲著這複雜的表達該如何轉換成德文。等吃了便當上路後,沒料到就在路上又再與此廣告相遇。於是,在企求喝到一杯咖啡的情況下,我們就順著廣告轉了進去。

那是條老老的街,停了車沿路尋找咖啡館所在地時,我們在牆邊竟還看見了「光復國土」的標語和「明治奶粉」的廣告。拐進巷弄裡,老闆坐在家門口含笑打量著我們。待我們在對門的咖啡店前站定往空蕩蕩的咖啡館裡張望時,他才走了過來。

屋簷下擺了幾長矮桌,老闆在屋內邊磨豆烹煮,邊滔滔的說著房子牆上留下的轟炸遺跡,我則自顧自的坐在矮木頭上看著桌上對這「不喝會遺憾的咖啡」的介紹。簡介上除了說這咖啡連續幾年得獎外,其他列舉出來的,就是這咖啡豆在不同階段所散發出來的各種香氣。

怎麼會呢?明明就是一杯黑咖啡啊!可是,我真的竟在入口後的回甘時,品嚐到了甜甜的果香和久久不消的茴香味。這種強烈的感受,不管喝的是星巴克的咖啡豆,或是朋友帶來的越南、南非咖啡豆,都未曾有過。

這下可好,這杯喝了讓奮起湖之旅沒有遺憾的咖啡,成了我日後喝咖啡的判準:嗯,有沒有回甘的香味呢?

意外之二:瞥見一顆小流星
不為日出不為晚霞,我們上阿里山純粹是為了滿足MOMO「想要在無光害的地方看星星」的願望。所以,當阿里山活動中心外的二萬坪車站在我們苦苦等候之後,未曾讓我們一窺雲海和落日的雄偉,我們也並不失望的收拾包袱,回房吃泡麵享受另一種幸福。

稍晚,星星升起,我們摸黑又來到了車站上。MOMO帶著星座圖,拿著望遠鏡遙望,試圖想要在點點的星辰中辨識出星座的方位。

對於觀星,我沒有知識上的慾望,有的純粹只是對那晶晶亮的星星的一種莫名的喜愛。於是,我只是靜靜的坐在月台上,仰頭凝望。沒料到,在倏忽之間,竟就瞥到了一顆閃亮亮的星星拖著尾巴消失在遠遠的山際。呃,是流星ㄟ!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流星。「馬麻,妳有沒有許願?」從「小丸子」裡得到流星知識的NONO聽聞我看見流星,趕緊問我。唉呀,也不過是一秒鐘的事情,誰來得及許願啊?再說,我還真想不出有什麼願望可以許呢!^Q^

2009年7月13日 星期一

我家有隻小蠹蟲

我家有隻小蠹蟲 13.07.2009

這隻蠹蟲名叫MOMO,今年十歲,嗜吃文字。不管是畫有大張彩圖的繪本、貼在早餐店牆上的靜思語、報紙上密密麻麻的各式新聞,或者是上萬字的「哈利波特」,甚至是寫給成人看的「功夫」,只要觸手可及,他必大口大口嚼食,完全葷素不忌,也不在乎是否符合年齡等級。

當然,蠹蟲決不是一日長成。就像任何其他昆蟲族類,MOMO也是從一個小小的蟲寶寶開始他的嗜書人生。那是他還七、八個月大的時候。

那時,我們遠居德國,生活單純無比。小MOMO的生活內容更是屈指可數:要不睡覺、吃東西;要不就醒來散步、看書。我們把一套「台英」出版的平裝繪本放在書架底層,開始爬行的他老是自己爬啊爬的拿來一本書放在我或爸爸的膝上,要我們說給他聽。

世界於他還太陌生。他胖胖小小的手總在圖上指啊指的,努力要認識圖畫中形形色色的世界;而我和爸爸則因為老是變換著聲音演出各種不同的角色而練成了口技專家。

之後的日子,看書成了生活中正規的節奏之一:每晚睡前一套長長的儀式裡,除了唱歌、與眾多屋內的物品道晚安外,一定得唸上兩本書他才甘休。就這樣,十年如一日,小蟲寶寶即如是積年累月吃下了上千、上萬本的書而成長成一隻小蠹蟲。

喔,對了,一隻戴著眼鏡的蠹蟲。^.^

2009年7月12日 星期日

獨當一面過日子

獨當一面過日子 12.07.2009

才一放假,把拔就收拾行囊,背起電腦,遠赴法國開會去了。有整整十一天,我得獨當一面帶小孩。

不是沒有奧援啊!公公婆婆就住附近,左鄰右舍也都熟悉;就算娘家遠些,也不過在車程一個半小時外的台北,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是,就是不一樣。心情上,就覺得,自己的生命再不只是自己的,同時,還得為兩個孩子負起責任。我於是開始「戒慎恐懼」過日子。

那晚上床前,仔細檢查過每一道門窗;小心的把平時只反轉上鎖的後門也拉上了鐵拴子。夜裡矇矇將要入眠時,樓下門外傳來金屬落地的聲響讓我立即從床上彈起。先從二樓的窗子向外探去,沒見著任何動靜後,我不放心,又開了燈下樓巡了一回,確定安然無事,才帶著碰碰跳的心臟繼續躺回床上。

忍不住就想起了之前帶著孩子們蟄居埔里山上的一樁事情。有一回,在MOMO的衣櫥裡找到了螞蟻窩。白白未孵化成蟻的蟲卵形成一個小丘,像是一粒一粒煮得爛熟的稀飯。我向來不怕蟲虺魍魎,看見蟑螂既不尖叫也從來不會手軟,可是,獨獨就對身體軟軟的活物沒輒。

怎麼辦呢?那陀子螞蟻卵就窩在衣櫥裡,我不清,誰清?憋著心中的膽怯,我拿來小掃把,邊清邊哇哇大叫:「我為什麼是媽媽啊?我可不可以不要當媽媽啊?」

獨當一面的情況雖然常常並不像清除螞蟻窩般具體,但,那是一種無形的提醒與壓力。所以,騎車或開車在路上,我變得分外小心。生怕任何的閃失讓我對孩子,或對遠地的把拔無法交代。

終於,十一天過去了。從機場接回把拔,生活回歸尋常。呼,風險、責任得以均攤,這是雙親家庭的好處吧!

跟妳講話好無聊

跟妳講話好無聊 12.07.2009

我無法喬裝,那是已經失去某種「童心」的我。而這也是讓MOMO忍不住在一次對話之後,對我所丟下的評論。

那天回家後,他如獲至寶般對我大聲宣稱:「馬麻,妳知道嗎,榮騰的叔公是茂伯ㄟ!」我邊切水果,邊回應著:「喔。」那聲音中,完全沒有任何興奮,只是一個禮貌性的應答。

「茂伯ㄟ!」他又強調了一次。雖然沒在熱潮上跟上「海角七號」的流行,不過,期末老師燒了一片DVD給他,所以,對於裡面的人物和語歌曲他也熟悉。

回應給他熱切切的心的,是我依舊漠然的語氣:「我聽到了啊!」話鋒一轉,換我問他:「那你知道嗎,謝心默的把拔是謝X凱ㄟ!」

「知道啊!那又怎樣?」他萬般不解我要說什麼。

下面,就是我開始「無聊」的地方:「對你來說,茂伯很有名,所以你覺得很了不起;對我來說,謝X凱是一個很棒的人,而這比很有名更了不起啊!所以,榮騰的叔公是茂伯,我不覺得有什麼好驚訝的啊!就算他叔公是總統,我也不覺得怎麼樣,總統也不一定是多好的人。」

我嘮嘮叨叨,把自己經過幾十年的經驗後所看破的社會價值拿來與他對話。這種想法,也許他有一點點可以懂,因為,他立即就把阿扁的貪腐拿來幫我接話。但是,即便如此,對他來說,結論還是:「跟妳講話好無聊!妳都不了解我們小孩子。」

2009年7月8日 星期三

讓默默崇拜的人

讓MOMO崇拜的人 08.07.2009

從「野孩子夏令營」回來後,「榮騰」這個名字就一再出現在MOMO的嘴裡:「馬麻,榮騰第二次得到野孩子獎了!」、「榮騰會吹薩克斯風ㄟ!他還表演給我們看
。」

榮騰比MOMO大一歲,我們之前即與他有過幾面之緣。頂著「孫悟空」的外號,可以想像,他必然是個調皮機靈的孩子。

因為一起參加了「野孩子夏令營」,使得MOMO與他有了三天的相處機會。營隊回來後,他們在宜蘭大學的「攀岩」訓練場上又碰頭了。

第一天回來,MOMO又開始嚷嚷了:「馬麻,榮騰好厲害哦!他今天爬到龜山島ㄟ!全隊只有他完成。」

「你好像很崇拜他哦?」我試探的問著。「他是我的偶像!」MOMO斬釘截鐵的回答。

真是不得了啊!文武全才的MOMO,不管在班上,或是參加社團,向來都領先翹楚,比較像是讓人崇拜的人。這回,我竟聽到有令他崇拜的對象,忍不住嘖嘖稱奇。

不過,為了鼓勵他,我說:「啊,榮騰會打桌球,你也會;榮騰會吹薩克斯風,你會拉高胡、二胡和小提琴;榮騰、、」我話還沒講完,他就打斷我:「馬麻,我說的不是那個。」

「那,那,你崇拜他什麼?」我囁囁的問著。「他會做出一些讓人想不到的事。」「譬如說呢?」我緊追不捨。MOMO在腦海裡尋思著,想著例子要說給我聽:「譬如,當大家在集合的時候,他會在旁邊突然把裝著冰塊融化成水的冰袋踩破。」

啊?哦!原來,MOMO崇拜的是他的「皮」。

不可思議的能力

不可思議的能力 08.07.2009

要說的是那個「重然諾」的NONO兩件怪異的行徑。

之一:
婆婆一件過小的T恤轉手給我。豔豔的桃紅色,上面閃耀著亮亮的光片。這件在我眼裡看來應該是十二歲青少女穿的衣服,卻讓NONO亮了眼睛。阿媽拿出來時,他如見天仙般,直說:「好漂亮哦!」

看我窘在一旁,婆婆連忙想出替代方案:「可以拿來當睡衣穿啊!」嗯,想想也對,反正,夜裡變成十二歲的打扮也不會有人在乎。於是,我就真的拿來當睡衣了。

穿了一天之後,第二晚,NONO叮嚀我睡前要記得再換上那件睡衣。我答應著,可是,卻沒做到。因為,那晚我套上一件涼涼的無袖睡袍就上床睡了。

半夜,NONO哭著醒來,我踅過去安慰他。在那樣昏暗的光線下,在他那樣迷矇的哭泣中,看到我時,他邊哭邊說的第一句話竟是:「你不是說要穿粉紅色的睡衣嗎?」(這時候,臉上若出現五、六條黑線,應該不為過吧!^.^)我只好乖乖回房去換了衣服後,繼續安慰他。

之二:
看完「冰河歷險記」那晚,NONO在夜裡又哭了起來。

我躺在床上,人醒了,卻不作聲,也不行動,就只靜靜的聽著,想看看會有什麼狀況。

NONO繼續嚎啕的哭著,突然邊哭邊說道:「我要尿尿。」然後,我就聽到他哭哭啼啼的下床走去廁所。

我依然不為所動。夜裡,一切的聲響都那麼清晰的傳來:長長的一泡尿噴在馬桶裡發出清脆的水聲;之後,馬桶蓋被蓋上,嘩一聲是馬桶的沖水聲;再之後,則是開水洗手的聲音;最後,腳步聲咚咚咚的又回到了床上。

屋裡旋即又安靜了下來。

每一個步驟,都是在哭哭啼啼聲中完成。我躺在床上,對他在茫昧中還保有的清醒,感到萬分不可思議。

2009年6月29日 星期一

哪門子的運氣好

哪門子的運氣好 30.06.2009

在飄著雨滴的馬路上,MOMO這樣大聲的回應我。

夏日的晚餐後,我們打算騎車前去宜蘭著名的「黑店」吃冰。誰知,車子離開社區一段路後,突然就飄起了豆大的雨。雨勢不大,粗粗的,一點一點間歇的飄著。

兩個小傢伙勸我回去開車。「難道妳要我們感冒哦!」在後座的NONO抬出健康為理由要我考慮。可是,倏忽之間,好幾個算計在我腦子飛過:雨看起來應該不會下大,且很可能稍後就停;「黑店」那裡無法停車,且我們已騎了一半的路了;萬一真的下大雨,我們可以買便利雨衣,或去車站找到把拔停放的摩托車,拿來座位下的兩件雨衣救急。在這樣的思慮下,於是,我沒依從他們的建議,只趕緊要MOMO跟著踏快步子,繼續前行。

雨果然沒下大,依舊維持著豆點般的態勢。我騎著騎著,忍不住就喜孜孜的跟孩子們說:「哇,我們運氣很好,對不對?萬一真的下起傾盆大雨,那我們就完了。」

「這算哪門子的運氣好?如果,我們剛剛轉回頭開車,那就完全不用擔心了。」MOMO萬般理性的數落著我。我嘴裡雖然還說著:「黑店那裡沒辦法停車嘛!而且,我覺得雨不會下大嘛!」可是,心裡完全被他的道理給說服了。

真的,只要轉個念,轉回頭,我們就不需要靠運氣過活。

2009年6月28日 星期日

永遠堅持到最後

永遠堅持到最後 26.06.2009

這麼高尚的標題,要談的卻不是人生處事的原則或理想,而是MoMo投入遊玩時的精神。

引發這篇文章的導火線是:
為了滿足MoMo「要在無光害的地方看星星」之願望,我們打算暑假與朋友T相約去大雪山。

那天,與T碰面時,T提到了女兒LuLu的焦慮。

LuLu比MoMo大半年,兩個人小時候曾留下青梅竹馬似一起玩水的相片;長大後,偶爾假期也有相約玩耍的機會。當T提到了暑假大雪山之行時,LuLu有點擔憂的問著:「如果MoMo一直要跟我玩的話怎麼辦?」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這句成語拿來形容MoMo真是太貼切不過了。下棋、看書、打電動、看電視,你要他好幾個小時乖乖的貼著椅子不動完全不是問題;可是,只要他一玩起來,那認真、投入、堅持到底的精神,正恰似金頂電池廣告中的那隻兔子,他絕對可以堅持到最後一秒鐘不倒下。

最經典的例子,莫過於他小時候生日時,在瘋完幾個小時的生日會,朋友們皆告別散去後,他才突的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宣告他發燒的消息。

這樣的他因此很難理解,為何幼時的玩伴Sophie老是玩了一陣子後就靜默的窩在沙發或房間一角不理睬他,像電池般需要補充電力才能再繼續活動;而他也完全無法想像,LuLu怎麼可以常常完全無所事事的,只是,發呆著。

這個小孩,長大之後,那樣的精神不知道會放在哪裡呢?真是令我萬般好奇。

2009年6月15日 星期一

老師有啥了不起

老師有啥了不起 16.06.2009

課臨時被調到了圖書館去。當我在熾熱的驕陽下走完勵學坡後,整個人因為燠熱而有些煩躁。

包包裡沒有任何一張證件,管理的小姐於是移來一張表格要我填寫,才能放行讓我進到圖書館裡。眼看上課時間已過了五分鐘了,我於是忍不住就抬出了老師的身份,央求說:「我是老師,可不可以不要填表就進去呢?」「不好意思,這是學校的規定,因為要統計人數,所以還是麻煩老師填寫。」管理員很客氣。

填了表進到館裡,濕濕的汗逐漸乾去,心裡的躁氣也慢慢和緩起來。於是,開始為自己的行動感動羞赧不已。

老師有什麼了不起的?也不過是項職業!

我和K常常得提醒自己,千萬別因為在這個職業中浸淫日久而養出驕氣。在台灣這種「尊師重道」的文化中,一不小心可能就因為習慣了學生的恭敬而忘卻了師生之間的平等。甚至,還把這種身份高抬出來,當成日常生活中與他人互動的一種憑藉。像我那樣!!!!

不過,老實說,我第一次說這種話。大半的時候,我要掩飾職業都來不及,哪敢如此高聲嚷嚷。掩飾是因為,揭露身份時,常常要面對別人訝異的眼光。譬如,人們會說:「啊,這麼年輕哦!怎麼就已經在大學教書嘍?」或者:「嗯,妳這麼小,看起來不像老師ㄌㄟ!」一次不小心讓客運司機知道我是老師後,他每每遇見我時就高喊:「教授好!」一下子,原本可以安穩互動的關係就因為位階的差異而被拉出了距離。所以後來,當埔里的居民猜測我的身份與大學有關時,我總說:「對啊,我在唸研究所。」

向來討厭特權,那我,站在櫃臺前,怎麼忍不住就想讓自己享有特權了?

那羞赧的感覺緊緊跟著我,讓我整個心頭都很不舒服。下了課,我走到櫃臺邊,輕聲的對管理員說:「對不起!我剛剛的態度很不好。請見諒!」她笑笑,說:「不會啦!」

喔,我下次再也不敢大聲說:「我是老師,可不可以、、、」啦!!

四與四十的對話

四與四十的對話 16.06.2009

對話一
四十:「星期三埔里下大雨,我的宿舍都淹水了ㄟ!」
四:「那妳怎麼處理呢?」
四十:「嗯、、」聽到『處理』二字楞住了。「嗯、、我就拿浴巾把水擋住。」

對話二
四:「馬麻,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哦!」
四十:「嗯。」
四:「妳覺得阿公和阿媽誰會先死?」
四十:「我不曉得ㄟ!」
四:「我覺得阿公。因為他看起來比較老,阿媽看起來還有一點點年輕。」
四十:「喔!」

對話三
四十:「你會想念阿公嗎?」
四:「嗯,有一點點會。」
四十:「什麼時候呢?」
四:「比方說,我作夢的時候會夢到阿公。」
四十:「你夢到阿公什麼呢?」
四:「我夢到阿公死掉。」

對話四
四:「馬麻,我是妳的寶貝對不對?」
四十:「嗯。」
四:「葛格也是妳的寶貝。」
四十:「嗯。」
四:「把拔也是妳的寶貝。」
四十:「嗯。」
四:「那妳是我們三個寶貝對不對?」
四十:「嗯。那我就很開心啦!」

2009年6月8日 星期一

夜空下的電影院

夜空下的電影院 09.06.2009

羅東運動公園的大片綠色草地上架起了螢幕,安置了音響設備,輕便的紅色塑膠椅散落各處,那是「2009宜蘭國際綠色影展」開幕日。

對我們這一代所謂五年級的孩子來說,看野台戲大概是成長歷程中一不可或缺的元素。在那個電視只有黑白並且還不普及的年代中,廣場上架起戲棚子,或者搭起電影螢幕,都是夏日夜晚不能錯過的盛會。

這樣的盛會在童年之後,幾乎未再經歷。唯一記得的一次是,留學期間去了Tübingen南城每年所舉辦的夏夜電影院。

那天,播映的片子是張藝謀的「英雄」。我們到時,大廣場上已坐了滿滿的人。德國的七月入夜後,依然寒涼。很多人都帶著小毯子、大外套,很有經驗的為兩個小時的寒風做好準備。

電影好不好看當然不是重點了,重點是,那樣多年後,又再一次與一大群的陌生人在星空下看電影。

星空下的電影院有什麼不一樣嗎?啊,那廣場所經營出來的氛圍,絕對和坐在電腦、家用電視前,或者在戲院裡看片子大不相同。

請聽:
「那條魚是食人魚哦?」、「啊,他在幹嘛啊?」、「你看哦,環境保護很重要,對不對?」、「馬麻他死掉了嗎?」、、、

在這裡,不需要噤若寒蟬,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對話在周邊流竄著;並且,也無須擔心聲音擾人,因為大落落發表感言的聲音,在寬廣的廣場上,很快就隨風飛逝。

也因著這樣放鬆的警戒,於是,陌生人之間的對話開始出現:
「星期二要演『瓦力』哦?」小孩問著媽媽。一旁聞言的老阿伯馬上接話:「瓦力很好看,很有意思哦!機器人還會彈戀愛ㄟ!」

還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啦,你要記得噴上防蚊液,要不就得備好扇子趕蚊子(別忘了,露天電影院別名「蚊子電影院」)。還有啊,那徐徐吹來的清風,以及,隨著時間的推展,孩子們看著月亮從大樓的腰邊慢慢爬上了天頂。

2009年6月7日 星期日

我下禮拜再開始

我下禮拜再開始 08.06.2009

為了「根除」NONO夜夜睡到一半踅來我們房間的「惡習」,把拔又使出了「殺手鐗」,承諾他:如果一整個星期都在自己的床上安睡到第二天,就買一台玩具車送他。

NONO聽了大喜,因為禮物的誘人而在眼裡閃著光亮。但是,他還是有點不能信任的回說:「把拔一定是騙人的!」我和葛格於是在旁邊幫忙敲邊鼓,為把拔的承諾背書。

NONO有種奇怪的特質,對於別人或自己的承諾,總是保持著萬分清醒的狀態。即便有時精神其實應該還處在盲昧狀態中,他還是會謹守著自己的諾言。之前,半夜醒來記得叫葛格是一例;而他有次答應把拔早上醒來後不在床上撒賴,他也真的在第二天醒來時,硬生生就把將到嘴邊的一聲哀嚎給吞了回去。甚且,在數個月後竟然自己都還記得這件事。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而對別人,當日的承諾不說,有些不知已過了多久的事,他會突然就在某個靈光一閃時拿著支票要你兌現,所以,他一句著名的口頭禪即是:「你不是說、、、」。「啊,對哦、、、」在此情況下,大人通常會乖乖俯首認罪。

要把拔實現這個諾言真是太簡單,也不過是一台車嘛!可是,這對NONO來說,必然在心裡帶來極大掙扎。車是他所願,把拔馬麻溫暖的大床亦是他所願,魚與熊掌的抉擇,在他四歲半的時候就已成了必須面對的難題。唉!

結果是:這個晚上,他又咚咚咚的從他房裡跑來了。但是,挨到我身邊時說了一句:「馬麻,我下禮拜再開始。」說完,整個身軀就橫陳在我的大枕頭上沈睡而去。

我的頭挨著他的頭,心裡其實感到幸福萬分。

2009年6月4日 星期四

有天使暗中守護

有天使暗中守護 04.06.2009

Judit Bauer在「爺爺的守護天使」一書中,想像著小男孩的爺爺一生當中,每當遇有危難的時刻—也許是一隻埋伏在街角的惡狗、也許是地上一個未曾留意的坑洞,或者是一次與惡霸拳腳相向的陣仗、、、--總有那帶著一對翅膀的天使婆婆暗中伸出援手,化解原來可能會有的大災難。而爺爺的人生,就在天使的守護之下,緩緩走向終點。

有時候,我也甚至要因為生活裡的諸多好運而忍不住揣想著我的守護天使的樣子。

好運之一:天外飛來的橫禍
那天,開車接了MOMO之後,一家三口繼續往NONO的學校前進。MOMO不知為何有些不開心,把拔一路猜測著種種可能的原因,我們的車就來到了大路上的紅綠燈前。停下車來,把拔繼續猜著,我也轉過頭去想要湊熱鬧。突然間,車身後方傳來震盪,我們都往前傾了一下。車子被撞上了!

紅燈ㄟ!!!!明明大家都乖乖停著的啊!下車探查,後面的女士邊講手機也邊下了車。把拔不悅的問著:「妳邊講手機邊開車?」她慌忙解釋說沒有,而是在翻找東西之下,車就就往前衝啦!

她的車子掉了一些漆,而被撞的我們,車子受損也不太大,僅有保險桿的一邊被撞壞了。是守護天使幫我們擋住了嗎?

好運之二:差點被偷的機車
把機車停在山下巷弄裡的廟旁邊,作為自己有時在鎮上晃蕩時的工具。上星期遇雨未騎車,再去時,已是兩週後的事。

當我把鑰匙往鎖孔裡插時,奇怪,怎麼插不進去?我仔細瞧了瞧,哈,好像有一鐵片或什麼金屬卡在裡面。我猜想,定是有人預計偷車,但不知是無心或是有意,沒偷成車,而把斷掉的工具留在裡頭。我挖出了一小塊,但有更大半的部分斷在裡層。沒輒,只好走去最近的機車行,讓他們把車載去修理了。

花了450換掉鎖頭,也順便問問老闆娘機車的行情。乖乖,現在一台50CC的車竟然要價四萬以上。我那十三年的老車雖然年事已高,但作為短程的交通工具,其實是綽綽有餘。

啊,那沒被偷成的車,是不是守護天使將竊賊的工具弄斷?

好運之三:失而復得的小藍傘
這把傘跟了我好久。那是有一次下車後,在傾盆大雨中衝進7-11買的。因為很輕巧,所以,我一直放在背包中。每每突然遇雨的時候,它所發揮的的救急功能,總讓我感恩不已。

那天,搭校車上山,一下車,就想起竟把傘留在車上了。但車子已揚塵而去,我只好趕快打電話跟學校的總機求救。總機答應幫我聯繫,但卻一直沒等到消息。

幸運的是,在車上時,因為司機的名字與一個認識的朋友僅相差一個字,並且讀音極接近,所以我就記得了。而那台車,也因為畫有九族文化村的宣傳海報而特別顯眼。所以,雖然沒等到學校總機的回覆,但我想,至少這週回埔里時,還可以循線一路問去。

週三回到埔里,因為不開會,所以我很從容的在宿舍休息了一陣子才騎著鐵馬要去上課。接近人文學院時,竟就正好看見那台校車停在行政大樓前。我心想,前去看看無妨,搞不好正是那司機開車。

行政大樓是最後一站了。我追上前去,車子因為已完成任務而在路邊停住。我上前一看,賓果!!!車後印著的司機的名字,正是那人ㄟ!我趕緊騎到司機座位旁,他拉開窗子,我劈頭就說:「我上個星期坐你的車,把雨傘留在車上了。」他彎下腰去,從車前找了兩把傘出來。我那輕巧的藍傘就又回到了我的背包裡。哦,我的守護天使又出現了嗎?

生活理那麼多的小事,串連著串連著,我開始覺得:Judit Bauer的想像未必不可能。畢竟,在人所未能真實探知的大片茫然中,任何可能性存在的機率都一樣。

耶穌並不比阿拉或守護天使更真實!

2009年5月25日 星期一

最疼愛的小女兒

最疼愛的小女兒 25.05.2009

那個小女兒是我。這句話是爸爸臨終前幾天,當著我的面對著替他修剪指甲的護士說的。

遷入安寧病房,讓爸爸在臨終前的生活重獲一些尊嚴。一方面,環境寬敞許多,大大的窗子且還能映照出外面天光的變化;另一方面,護士們親切溫暖的照顧與關懷,更讓爸爸在神智清醒時常常笑臉迎人。

那天,我進到病房的時候,護士正端著盛水的小臉盆,仔細的為爸爸修護指甲,並用乳液為他乾燥的手滋潤按摩。我想,在那樣近身的接觸中,爸爸必然就邊對著護士滔滔說起了家裡的種種。而我,是他口中得以驕傲對人炫耀的女兒。

爸爸對我感到驕傲,因為,我在許多事情上,向來不是個需要被操心的孩子。就學業成績而言,雖然並不頂尖,但是,頂著大學名校的頭銜,加上留學德國的經驗,這當然讓他在與人說起時,很難不感到春風得意。

此外,雖然自高中以來,我就因為政治立場與家裡迥異,或是因為租屋在外而被看成是行徑上最是反叛的孩子,但現在的我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樣貌,卻是最最遵守「傳統規範」的榜樣:適齡結婚、育有兩子、擁有房子,並且在大學中任教。

現下光鮮亮麗的外表,讓爸爸可以無所掛心。我因此也無須在意他其實並不知道,這個他最疼愛的女兒也曾經有過許多瘋狂的行徑,並且,曾經也在社會規範的邊界上來去游走。

2009年5月24日 星期日

當我們同在一起

當我們同在一起 24.05.2009

週末全家北上,只為了去看K的學生的一場英語戲劇公演。

大二的學生改編了「西城故事」,又跳又唱又演,在生澀中卻飽含了熱情、活力與創意。我好用力的鼓著掌,因為知道為了那場演出,他們一定流下了許許多多的汗水與淚水。那辛勤耕耘過的,應該要歡呼收割的啊!

我因此想到了自己剛辦完的那場「『異藝』非凡」晚會。

為了展現不同國家的文化風情,我們安排了日本太鼓、非洲風肚皮舞、印度寶來塢、中東金翅舞、夏威夷呼拉舞、奧地利民謠、美國街舞、西班牙佛朗明歌、原住民歌謠,以及澳洲火舞等演出。

雖然只是一場兩個多小時的晚會,整個籌畫的時間卻超過一個月。演出細節的接洽、交通的安排、餐點的打理、會場的布置、宣傳海報的印製、、、。總有細細瑣瑣的事情有待確定。我們因此開過一個又一個的會,寫了一封又一封的Email,打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

而這些表演者,我其實都不認識。或者透過引介,或者藉由網路搜尋;甚至,還有在綜合球場上攀談而找來的。可是他們都慨然赴約,甚至願意削價演出。只是,在會前我其實無法很確切的預想他們將會帶來什麼樣的表演。

沒想到,啊,那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雖然,大半的時間我其實是提著長裙,跑前跑後的張羅著臨時突發的許多小狀況,可是,從現場的氣氛,以及事後所得到的迴響,我們因此得以歡呼收割。

這種大家一起努力,並且展現出成果的感覺,常常令我感動萬分。

我因此還想起更久遠以前的事。那時,我們才大二。接下了系上的刊物,規劃了一個具有爆炸性的主題。那個晚上,我們這一小群「異議份子」簇擁在某個小教室裡忙著完稿。W用細膩的工筆畫出了尼采思索的神韻;我和L則剪剪貼貼思考著如何排版。出刊那天,我們覺得自己像是在系上丟下了一顆炸彈而相約四散逃逸,邊笑邊揣想著那爆開的炸彈將會帶來如何的威力。

那份刊物,多年後也許會在整理舊物時再被發現。當年,它是不是炸開了我們所要批判的事物,或僅僅在多年後成為我們年少青春的見證,好像,都不重要了;而那群朋友或者離散,或者成為枕邊人,也都塵埃落定。可是,不能或忘的是:我們曾經同在一起努力過。

我拆對禮物了嗎

我拆對禮物了嗎 24.05.2009

為了尋找一個得以逃避生活瑣瑣的空間,那個戴耳環的男孩走進了我遠在另一頭的家。跟著我風塵僕僕的搭了幾個小時的車,走上走下的看了我們的住處。然後,當他站在廚房看著窗外一大片綠油油的稻田時,突然就轉過頭來對著喝咖啡的我說:「老師,妳一定拆對禮物了!」

拆禮物的譬喻,是他從作家「九把刀」的演講中聽來的。九把刀把生命中的許多際遇看成是一樣一樣的禮物。大半的時候,我們可能拆錯了。以他自己的生命歷程為例子:曾經努力作畫,想當漫畫家的夢想,最後卻因為發現自己並不適合而被看成是拆錯了的禮物。而現在,當他的創作得以發揮自己,甚或感動別人時,他因此可以驚呼:嘿,我拆對禮物啦!!!

戴耳環的男孩透過我的網誌,或者幾次的互動,看見了我生活中的切片。在我生命所閃現的吉光片羽中,那看似完滿的圖像讓他為我下了這樣的一個註腳。

是的,我的確拆對了禮物!現下的生活,還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呢?但是,若以現在的眼光望向過去,那麼,我更想說的是,即便我不願回到過去的任何一個點,可是我從來也不覺得自己拆錯禮物過。

如果,曾經覺得拆錯,那是因為,我看不見隱藏在每個禮物中美好的一面。

最具體的例子可以回溯到二十年前。當拆開K送的生日禮物,發現是一雙黑色的有跟的皮鞋時,我竟就從陽台對著他大喊:「喂,我一輩子也不會穿這樣的鞋子啦!」

大學的我,不穿裙子,不愛洋裝,身上老是T恤加牛仔褲加布鞋。那樣樸實無華的我怎麼也不能理解為何K送了我一雙高跟鞋;而那樣年少清狂的我,更沒能珍惜K為了那雙鞋子徘徊在女鞋店中的躊躇。

很多年以後,終於想清楚的是,禮物何有對錯啊!每一份不管是因為自己的選擇而拿到的禮物,或是因為因緣際會而獲得的意外驚喜,如果我都曾經真切捧在掌心守護著,那麼,都是此生最大的祝福。

2009年5月21日 星期四

包與不包的抉擇

包與不包的抉擇 21.05.2009

這件事的確讓我升起了困惑,當收到助教寄信詢問大家是否包給院長奠儀費用時。

我的立場其實是清楚的:我不認識此人,且與他無任何交情;加上在行事上對他的作風有些不能認同,因此,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基於慣有的習俗,而在他父親過世時寄上奠儀。

既然立場如此清楚,那又為何生出猶豫?猶豫來自於:我可以清楚的猜想到,全系會只有我一個人未參與此事。特立獨行的作為,將會清楚的讓我在群體中顯現出來。猶豫也因此來自於,我的升等審查正進行到院級的層次呢!

當然,這是一種小人之心的擔憂,擔心別人可能會將這樣的作為看成是一種「大逆不道」的行徑,而在暗地裡拿來當成日後處置相關事情時的考量。

「我到底要不要包呢?」那個晚上,我一再詢問身旁的K。K有點帶著「看好戲」的立場說:「這可是對妳的考驗啊!」

後來,定下心想了想。如果,今天我是系所的主管,那麼,即便有上述種種的心情,我還是會因為自己的行徑恐怕會對全系帶來影響而因此隨俗。然而,當猶豫只是來自我個人的疑慮,當其所牽動到的可能只是我個人未來的升遷,那麼,我就可以明確的做出決定:不包。

我的想法是,如果奠儀的作用是人們用來表達關切的方式,那麼,面對這個陌生的,與我同樣失去父親的人,我的關心並不需要透過這種形式來傳遞。如果,基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情而想要表達我的關懷,那麼,一定還有別的方式的。

於是,我寫了一封短短的信函給他,提醒忙碌於喪葬事情的他,記得好吃好睡,好好保重自己。此外,我也把把自己在爸爸過世後寫下的心情寄給他分享。也許,在很多事情上具有巨大理念差異的情況下,這是我們最靠近彼此的時候。

因此,猶豫解除,我在這件事情上重新找回自己的安然自在。

2009年5月14日 星期四

得到了四個擁抱

得到了四個擁抱 15.05.2009

那是喪假後第一次去學校的日子。埔里的陽光依舊,而我,則變成了一個失去父親的人。但在這天,我卻得到了四個擁抱。

第一個擁抱:
腳踏車穿過迴廊鑽出底樓的小門時,正好碰上開車來上班的同事。「早安!」我的車從她身邊呼嘯過去。停了車,上鎖時,同事靜悄悄的從另一頭走到我的跟前。我邊解釋著後座上大包小包的行頭,邊忙著鎖車。當我鎖完車慌亂的翻找背包要拿出一個蘋果給她時,她說話了:「我等著要給妳一個擁抱,然後就要上去啦!」那句話差點就把我的眼淚給叫了出來。但是我沒哭,就只是那樣靜靜的環著她,接受了她溫暖的關懷。然後,拍拍她說,別擔心啊!

第二個擁抱:
走進教室門口時,迎面來了大二的學生。高高瘦瘦的她,向來就是個不吝展現熱情的人。看見我,她走了過來,說:「來,老師,給妳抱一下。」我兩手都有袋子,哪有空手可以抱抱。於是,就把身子依了過去,讓她自己動手啦!

第三和第四個擁抱:
中午與學生開會,兩個小大一先來到了教室。抱怨著:「老師,今天的心得由同學互看,這樣妳就沒看到我們給妳打氣的話了。」我安撫他們,說下週會再把大家的作業收過來一起看。然後,她們就說啦:「老師,我們也要抱妳一下。」

擁抱具有一種奇怪的力量!那情形,也許挪用K在別處說過的話得以解釋,即:要直探靈魂之前,必先碰觸肉體。身體的接觸,真的帶有強烈的撫慰力量啊!

我記得有一回,NONO耍賴的哭著。我靜靜的蹲在他面前看著他,沒有說教,也未制止,我只對他說:「來,媽媽抱抱。」他邊哭,猶疑了一會兒,就靠了過來。我把他緊緊的抱在胸前,邊拍著他,邊輕輕的搖晃。於是,那抽抽咽咽的哭聲就緩緩的緩緩的停歇了。

結論是:也許,探觸靈魂並不容易,並且需要更長的時間。那麼,就適時的透過身體溫暖的擁抱,幫我們完成部分任務吧!

2009年5月7日 星期四

爸爸給我的考題

爸爸給我的考題 07.05.2009

他是一個很好的考官,他不是轟天霹地,突的就丟下一個大難題,而是遵循著學習的原理,循序漸進的讓我一步一步往更難的題目邁進。

我先得試著解的題目是:長在他肝裡的大腫瘤爆破了,他住進了醫院,接受拴塞手術。

我的解題方式是:相信著一絲一毫的可能性,找來各種保健食品要他試著吃看看。

那時的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意識清醒,食慾不振,但還能夠與我細說自己的從前,並聽我唸著替他寫下的故事。

熬過了手術後毫無食慾的那段時間,回到家的他漸漸又可以離開床,每天黃昏繞到市集走個十來分鐘,給自己買點愛吃的小吃解饞。

一個半月後,再進醫院做完第二次拴塞,他的健康就開始每下愈況。每回北上,他給的題目就越來越難一些。

一開始,他還能夠聽著我燒給他的相聲CD,並且邊緬懷著鳳飛飛的歌聲,邊央我替他也找來江惠的懷念金曲。此外,每天他會起來如廁幾次;吃完三餐後,還能趴在桌上小坐一番,與我們說說話。

後來,他坐起身的時間越來越短,能吃下肚的東西也越來越少;CD被束諸高閣了,非常偶爾的,他會聽聽廣播中的新聞或醫藥、料理節目。

面對這樣的考題,通常,我答得還不錯。我會坐在他的床邊,溫柔和善的面對他起伏的情緒,與他說說話;或者,我會把自己Blog上的文章印下來寄給他或唸給他聽;我會燉一鍋蕃茄紅燒牛肉、乾燒一碗栗子雞,外加一碟涼拌海蟄頭讓他當成年菜。

可是,也有回答不佳的時候。譬如,在朋友的建議下,我去了台中的一家中藥行替他抓了一帖藥,他吃下後並未吐出,但卻不願再繼續嘗試。那次,與他爭辯未果,我就難過的走出了他的房間,生氣他為什麼不為自己的生命多努力一點。

之後,有好一段時間,他已幾乎無法起身,連如廁都失了控制。他就窩在家裡那陰暗的房裡,不願搬遷,也不想住院。鎮日,昏黃的燈點著,不見一絲陽光;在沒有新鮮空氣流入的情況下,小小的電風扇未曾停歇的運轉著。但對他來說,那是生命中最後的安穩住所。

可是,受到壓迫的腸道,讓他開始無法排便。於是,他只能離開家,掛了急診進醫院灌腸。這一次進去,他就再沒離開過了。

可是他繼續出著題,用他越形消瘦的身影,以及越來越少的回應當題目,要我去回答。僅有一次,我竟就忍不住在他面前哭了出來。才相隔一個星期啊,他整個面頰就因為幾無進食而開始清楚浮現顱骨的形狀。

收拾起眼淚後,我告訴他在來時路上見著路邊一家店大落落的掛著「中國川菜」的招牌,也許,那會讓他稍稍燃起一點食慾。那天中午,我去替他點了回鍋肉和魚香肉絲,並且帶回了菜單唸給他聽。跟他說:「以後啊,你就拿著菜單跟阿容姐說,我今天要吃這個和那個,就像你以前當少爺時一樣。」

那真是他臨終前吃得最最開心的一次了。他吃了飯也吃了菜,並且喜孜孜的告訴我,菜單上的每樣菜都是他愛吃的。可是,唉,他又擔心價位太高,怎麼能夠每天吃呢?

可是,他也只開心了一天。之後,就再也無法進食了。他體內不知哪個器官已先棄守,讓他開始失血。閉著眼,抿起了唇,他幾乎不再與世界交談。並且,準備著要出給我最後一道題。

週二,姊姊哭著打電話來,說醫院要我們有心理準備,必須替他準備衣物了。包下計程車,我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奔馳。心想著,就要到那一天了嗎?

那個晚上,他幾乎未眠。眼睛開開闔闔的,無神的眼珠子不知望向何方。當我躺在椅子上稍歇時,他從喉頭突然而來的聲響總將我驚醒。我起身坐在床邊摸著他的頭、他的手,似乎讓他安穩些。

第二天早上醫生來巡房,問他,要不要回家,或要留在醫院,他沒有回應,僅有插在鼻子上的氧氣管發出絲絲的聲響。近中午,氧氣管換成了濃度更高的純氧。醫院很有經驗的看護指著爸爸發黑的腳底,要我們趕緊將姊姊叫來。

我必須回答最後一道題了。站在他的身邊,我輕輕的摸著他的頭,撫觸著他的手,靠著他,貼在他耳邊一再對他說:「爸爸,沒事的,就不會再痛了。別怕喲,我們都在這裡陪你。你別擔心哦!我們都會好好的。你就安安心心的睡一覺,就沒事了。」

然後,他的呼吸越來越緩,越來越弱,我就那樣清清楚楚的注視著他的生命,一分一秒,在我面前,消失。

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幫著護士替他淨身、換衣;從容的與禮儀社的人討論著後事的辦理,就像十幾年前去到美國為大哥奔喪一般,謹遵媽媽的交代:別讓自己的淚水為難了亡者。

可是,當我一個人在助念室待在他身邊時,我還是嚎啕大哭了。「是真的嗎?是真的嗎?」事情如此不真實,以致我必須在心裡一次又一次用力的搖撼著自己,大聲的對自己說:「對,沒錯!就是這樣了,爸爸走了!」

四十年的父女之緣,就在這裡劃下句點。

但我心存萬般感謝。感謝他不是在我年幼時,拋下這樣的難題,讓我毫無所措;感謝他讓我有半年的時間,慢慢為他的離去做準備;感謝他並非讓我在電話中接到噩耗,而是可以陪伴在側,看著他走最後一小段路。

如果,每一道題最後都還要寫出感想,那麼,回答「死亡」這道題的結論是,讓我更加堅信,唯有每時每刻善待身邊的人,才是讓我在不知何時何處要面對何人的訣別時,可以,微笑以對。


最後最後,謝謝所有對我表達關心的朋友!你們溫柔的話語,正如還待在我身邊的家人一般,共同匯聚成讓我可以更從容去面對爸爸離去的力量。

2009年4月26日 星期日

與人為善為原則

與人為善為原則 27.04.209

這是我在反省了自己發窘的狀態之後,所得出的作為自己日後行事依據的結論。至於,為什麼發窘了?因為,被讚美了。

那天,下樓去幫爸爸點兩個川菜,想為食慾不振的他開開胃。等著的空檔,我踅到隔壁的有機店去晃晃。

「有特定要找什麼嗎?」老闆娘過來招呼。我笑笑搖搖頭,回說:「就隨意看看。」老闆娘叮嚀著,因為母親節的緣故,所以店裡有些優惠商品。然後,就忙著自己的事去了。

店裡大半的商品我在住處附近的有機店裡都見過,倒是有一整組天然的染髮劑是我之前沒注意過的商品。靈光一閃,好像正可以用來送給婆婆當母親節的禮物呢!老闆娘見我對此商品有興趣,問我是否有染髮的習慣,我告訴她是想送給婆婆用的。也染髮的她,就陪在一側與我一起尋找適合婆婆的髮色。

結帳時,她突的就說了:「真希望我的媳婦也像妳一樣。」我心想:「糟糕,可別因為這個比較而壞了人家婆媳間的關係。」於是,我趕緊回說:「我婆婆對我也非常好!」她聽了,稍稍楞了一下,遲疑的問著:「是哦?」「是啊,是啊!」我更加堅定的說著:「婆婆真的很照顧我們。」老闆娘不答腔了。但又補了一句:「妳看起來就是很會替別人著想的樣子。」

「啊?!是嗎?」我就那樣發窘了。竟只顧著對於突來的讚美感到不好意思,而不知該如何回答。後來好懊惱,怎麼就聞喜忘志?我應該說:「老闆娘一定也是個很會替別人著想的人,所以才會開了這家有機店,讓更多的人能夠接觸更自然、健康的產品。」

雖然,我不知道老闆娘開店的動機為何,但我相信,這樣的回答,可以讓美好的善意不只停留在我身上就劃下句點;也因此可以讓更多良善的力量在人際互動間釋放出來、相互支持,並獲得鞏固。

好了,我知道我需要好好練習,不、要、窘、在、那、裡。

惱人煩人折磨人

惱人煩人折磨人 27.04.2009

對大學生來說,這件惱人煩人折磨人的事情大概是期中、期末考和報告;而對大學老師來說,答案也許不只一個,但說起評鑑,恐怕應該會是個可以獲得極大共鳴的選擇。

上週,終於結束了五年一輪,為期兩天的實地訪評作業。但是,整件事情所需要投注的時間當然不是僅僅兩天。早從一年前,所有相關的準備就已開始啟動。書寫報告、蒐集資料、整理資料、討論內容、行前規劃、修改報告、、、為了評鑑開過各式大大小小的會議,動員了師生許許多多的能量。我想,這些為了評鑑所耗費的時間與心力加起來,應該足以讓每個老師寫出一、二篇有份量的研究報告了。

但是,評鑑最大,因為,攸關系所的身死存亡。那情形,套用成語來說,正是,唇亡齒寒啊!系所若沒了,大家就只能乖乖捲撲蓋走路了。

自評報告早在實地訪評之前就交到了五位訪評者手上。但,這五位訪評者究竟是何方神聖,在實地訪評揭曉答案那天,對於熟悉狀況的人來說,真是讓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先說熟悉狀況為何。這當然是相對我們這些菜鳥教師而言啦!以我為例,誰是誰啊?誰是「砲手」,誰是「善類」,我一概不明究已;誰來訪評,對我來說,都一樣。但對於系上許多在「江湖道上」混久的老師們來說,差別可大呢!如果今天被派來的人是熟識的、有點私交的、屬於「善良人士」類的,那,心上吊著的水桶就可放下大半了。因此,到底會恭候到誰的「大駕光臨」,當然是令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了。

實地訪評那兩天,課程照常進行著,對於突然出現在教室後頭的大批人馬,我們視而不見。但是,私底下,我們戰戰兢兢,不斷探問著:喂,情況如何?

情況似乎還算美妙,至少,第一天訪評完後,訪評者所提出的待釐清問題,都是我們可以應付得來的題目。為了第二天把這些針對各個項目所提出來的幾個問題加以澄清,系上的老師又全員到齊。大家散落在會議室裡,邊大口扒著中午剩下的便當,邊討論該如何回應。

然後,一台一台的筆電鍵盤上,ㄎㄧ ㄎㄧ ㄎㄧㄚ ㄎㄧㄚ聲此起彼落。各組寫就的回答,一一秀在大螢幕上,大家一起動腦修飾。收工時,已近凌晨十二點。

於是,在這段評鑑的過程中,至少,至少,還有一件讓我覺得美好的事。第二天,我在給大家的email中寫著:

評鑑雖然真的很擾人、煩人、折磨人,
但是,昨天晚上大家一起努力的感覺,
卻萬分動人。
辛苦大家了!

2009年4月21日 星期二

千片拼圖的奇蹟

千片拼圖的奇蹟 21.04.2009

創造這個奇蹟的當然不是我啦!但,我也有分。而且,不只是我,應該說是全家總動員的結果。

一千片的拼圖是MOMO自己選的十歲生日禮物。前兩年,他買了500 片的拼圖,拼出了叢林中的幾隻大老虎。去年,他決定向一千片挑戰。

「一千ㄟ!」我提醒他:「可不是小數目哦!」他不畏艱難,甚至還挑了一盒兩份裝的世界地圖。

兩張地圖各有特色。一張是衛星照片式的,湛藍藍的海上,漂浮著大大的幾片有綠色山巒起伏的陸塊;此外,圖上還有的另一個顏色就是白色所構成的雲層。

買回家後,他先拆了這份。但才拼出了外框之後,就被那綿延無際的藍色給打敗了。真的是大海撈針的感覺啊!我想。怎麼可能從那相差無幾的小小凹、凸外形中,幾無線索的去辨識出它的鄰居們啊!

為了拼這圖,三樓樓梯間打出來的木地板有了新的功能:先前拆開的拼圖散落其上;MOMO開始努力在地板上試探第二張地圖的可能。

這張地圖可親多了。古色古香的手繪圖上,雖然也有令人望之膽怯的片片色塊,但是,啊!美好的經緯線,至少讓大海撈針的工作稍有得以參照的指標。

依例,他先從外框做起。然後,有點蠶食鯨吞似的往中間填補空白。但還做不到十分之一,工作又停擺了下來。好長一段時間,我擦地每每擦到那,就要努力在小塊拼圖間活動拖把,免得惹上厚厚的一層灰。

再有進度時,是我帶著NONO北上,留了兩父子在家的週末。MOMO明明說是要準備考試,所以不和我們一起去探望阿公的啊,誰曉得探病回家後,他和把拔竟然努力多打造了幾塊陸地。

這是把拔第一次出手。對於拼圖,他不像我,完全沒有任何興致。而我對拼圖稍感有趣,其實也是因為MOMO的半途而廢。

那次,把拔從美國研討會所帶回來的禮物是500片的拼圖。小小圖片上,座落著波士頓港口邊的冬日景致:白色的雪覆蓋著建築物和大地;港邊的大、小船隻錯落其間;馬車、行人匆匆;嬉戲的孩子們正歡笑著玩雪球大戰。

那年,MOMO五歲左右。之前完成過的,也不過是30至200片不等的大小拼圖。500片對他來說,實在是莫大的挑戰。所以,完成一半左右,他就束之高閣了。而我,彼時正處在懷孕和博士論文的末期。常常,寫累了論文,頂個大肚子,我往地上一坐,就開始了偵探似的工作。沒想到,辛苦一陣子之後,就真的把圖給拼出來了。墊上厚紙板、包了保鮮膜,這張拼圖飄洋過海的與我們回到了台灣。

不過,我想我真的不太適合拼圖,因為,我是那種很容易「撩落去」的人。一旦起頭,就很難在終點前停下。於是,明明應該要好好做研究的一天,因為我的一不小心拿起了一小片拼圖,就這樣「虛度」過去。

當然,虛度的是研究,拼圖可大有所成!亞洲、美洲、歐洲和非洲,都已經約莫浮顯出全貌來啦!在接MO、NO放學之前,僅剩下陸塊中零星的幾小區,以及經緯線之外的色塊有待繼續努力。

晚餐、沐浴過後,一大兩小繼續開工。我和MOMO當然沒問題啦,我們都快要升格成拼圖達人了。問題是,NONO該怎麼辦啊?才四歲的他也很想湊一腳,略盡棉薄之力;而且,若不幫他找到可施力之處,他恐怕會因為太不耐煩而反過來成了破壞的根源。

事實證明,NONO的確也有適合的事情可以做;並且,很奇怪的,還因此讓我覺得那樣的小事卻舉足輕重。NONO做什麼呢?很簡單,他只不過每次丟一塊拼圖給我或葛格。一塊就好,我們專注其上,不管其他,就只努力為拿到手上的那一小塊圖尋找安身立命的所在。除非,努力了一陣子無果,要不,很妙的,就因為只專心在一塊之上,通常就會將它穩穩當當的擺上正確的位置。

九點多,忙完了陸塊的部分,趕緊把孩子們送上床。望著那殘餘的幾十片綠綠、黃黃的小圖,我知道自己第二天一定又會難熬自己堅持的性子,繼續奮戰下去。

在半個多小時的掙扎後,終於,終於,這張千片拼圖真的很不可思議的就要完成了(記得之前看到德國朋友拼這圖時,我心想她真是太閒啦!竟然搞這種讓自己頭腦會爆掉的飛機當休閒嗜好!)。我留下了左、右和下面各一小塊,等著把拔和兩個小孩放學回來後來完成這個大家各有貢獻的奇蹟。

2009年4月13日 星期一

都是山雞惹的禍

都是山雞惹的禍 14.04.2009

晚餐桌上,一大兩小之間的閒談,話題轉到了早上鈴鈴響的鬧鐘身上。

「都是把拔害的,是把拔的鬧鐘把我吵起來了。」開口抱怨的是NONO。

也許因為鬧鐘第一天試用,那特異的聲音他前所未聞,所以原來鬧鐘鈴響只是要喚起把拔早起工作,沒想到卻連帶的也把NONO也給吵醒了。

「沒有沒有,應該要怪我。」MOMO出來頂罪:「要不是因為我一直想買鬧鐘,把拔也不會買,那就不會吵醒NONO了。」

「那要怪NONO嘍?」我想幫他脫罪。

把拔之前一直都是用手機當鬧鐘的。可是幾週前,當他們一起廝殺Wii時,放在桌上的手機被NONO掃到地上,手機螢幕就掛掉了。把拔擔心修理費用太貴,直撐著,乾脆就先買了80塊錢的鬧鐘充數。

帳轉回NONO身上,我當然也要努力保護他啦:「那還是要怪把拔啦!要不是他貢獻出精子,怎麼會有NONO呢?」

不對不對,這樣說的話,根本就要怪阿公阿媽啦!

「唉呀,都是『山雞』惹的禍!」MOMO突然迸出這句話來。

「山雞」其實是「野雞」的誤植,MOMO記錯了。那「野雞」是誰?「野雞」是我小學五、六年級同班男生的綽號。

鬧鐘吵醒NONO這檔事,怎麼扯到這麼遠去啦?

「誰叫野雞那時候不跟妳表白,要不然妳可能會跟他結婚,而不會跟把拔結婚,那就沒有NONO啦!」MOMO牽扯出了我的陳年舊事,讓這個因果推論、尋找「真兇」的話題找到新的源頭。

五年級下學期,班上轉來了新同學。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男孩,笑起來既靦腆又和善。不但功課好,還寫得一手好字和作文。相較之下,班上一堆在市場邊廝混長大的男孩們,真是顯得「粗鄙」啊!新來的男孩,不曉得擄獲了多少情竇初開的的女孩兒的心。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但我不吭聲(為什麼?驕傲嗎?害羞嗎?擔心他另有心儀的對象而怕自己萬一外放的情感碰壁嗎?),甚且,為了擔心猜測的毛頭指向身上,還與其他同學瞎起鬨,把他和勇敢展露愛慕心情的同學送做堆。

而野雞從不多說什麼,也不理會我們的亂點鴛鴦。到底他心上放著哪個女孩,我們就只能猜測著。

畢業後,中間和幾個死黨們聚過會。他也算在我們這一掛中被關照著,但從未見過他。再見面時,是近二十年後我披起嫁紗的日子。我在人群中見著他,看見兒時已算高挑的他長得更高了,瘦削的身旁依偎著一個白靜的女子。不記得當時是不是說了話了,只記得照片中大半的死黨都來了,他站在後方,顯得那樣的高啊!

多年後,在朋友送MOMO的北京兒童合唱團的CD片中聽到「同桌的妳」,年少時那樣隱隱在心內的思緒,就再被翻起。

一次回台灣,夢見了這個男孩。我看著寄來的婚禮謝卡上的他,穿著白色畢挺的西裝笑得開懷,就撥了電話過去:「喂,跟你講一個秘密哦!我小時候喜歡的人是你。」他笑著,說:「那我也跟你講一個秘密哦!我小時候也喜歡妳。」

二十年後,我們終於說出了童稚時埋在心中的那句,未說出來的話。然而,我們的人生已各是不同的風景了。

來這裡聽歌吧!^.^

2009年4月10日 星期五

戴著耳環的男孩

戴著耳環的男孩 10.04.2009

上學期認識他的時候,他些微捲曲的頭髮挑染著褐色,銀色小小的圓環掛在一邊耳垂子上,我覺得極好看,忍不住好奇問他是穿洞戴上的,還是夾上去的。他拆下來秀給我看,調皮的說:「穿耳洞會很痛ㄟ!我才不敢。」

很有領導力的孩子:班代當選連任,輪到他說話時侃侃而談。並且,很有主見。在讀了許芳宜的「不怕我和世界不一樣」後,他在讀書心得中寫著:「我心目中最偉大的人,就是尚維果。他是影響法國電影非常深的導演之一,可他只活了29歲,終其一生所拍攝的電影也只有大約三個半鐘頭。其實我想闡述的是,生命真的不需要去在乎長短,我自己也從不在乎,但非常在意的是深度。」

那天早上,在辦公室遇見他,黃褐色的捲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黑的髮色和剪得極有造型的帥氣頭。我開他玩笑:「是沾到墨汁了嗎?」他急急問我好不好看。「嗯、、、」,我給了一個很漂亮的答案:「之前比較像導演,現在呢,比較像演員。」

抱著一大落的書,我原要回教室繼續去上課的。但站在長廊上,他就開始說著自己。

「老師,我只要活到32歲就好了。」他突的就迸出這麼一句話來:「因為生活很辛苦。而且,到32歲我應該就活夠了。」

然後,我從他片片段段的敘說中,才看見了這個孩子的另一面。那些在社會版或電視劇中上演的戲碼,卻是他生活中的真實世界:爸爸在外與人同居,欠下的大筆債務由媽媽背著;悲苦的媽媽曾在他面前就要從十樓高的房子縱身而下,但爸爸卻冷眼以對;動不動家裡上演的就是父打母、兄打嫂、父子互毆的場面。

「我就是不要像我爸爸和我哥哥那樣,所以我才會努力讀書。」那是他即便覺得自己枯坐在許多課堂上毫無所獲,但仍繼續留在這個綁手綁腳的制度中努力生存下來的理由。

我看著他,充滿感激。慶幸這孩子在那樣的境遇中,竟然很健康的長大。並且,清清楚楚的看見了自己的處境。

我把自己的讚嘆告訴他。然而,匆匆十來分鐘的時間,我也沒能多說什麼。晚上回到家,信箱裡收到了他寄來的訊息。

親愛的老師:
今天與你談話後其實感覺真的很想要與你再多聊聊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總對與自己差異越大的人或者經歷不同的人越感到有所期待
並且老實說我也很少和別人說這種事情
但講出來也許是件好事也說不定
想請問老師哪個時間能夠和你聊聊。

生命各有各的苦楚!我但願自己有足夠的智慧,能夠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和別人的各種生命境遇。

最最好玩的地方

最最好玩的地方 10.04.2009

「ㄑㄧㄣˇ ㄕˋ!」。
「什麼?我沒聽懂。」
「寢室!」

闊別兩天,我亟欲想知道第一次離家在外過夜的MOMO,在學校安排的兩天一夜行程中,最讓他覺得開心的地方。

這個活動把一些宜蘭的孩子帶上了台北,去了總統府、美術館、故宮博物院、士林官邸和忠烈祠(夠像排給中國大陸觀光團的行程了吧!)。

所以,當他第一次回答我「ㄑㄧㄣˇ ㄕˋ」時,我完全反應不過來。腦子裡搜尋不到行程中有這個地方啊!一直聽到第二次,我才恍然大悟。

在行前兩週左右,我們就聽聞MOMO對此活動的預告。「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去,老師說要功課好的兩個同學才可以去。」我正要對這個揀選標準表達強烈不滿時,MOMO補充說:「因為之後一週就要考試了,所以老師說功課好的人才可以去,這樣才不會影響考試。」好吧,聽起來還算有點道理。

不過,後來標準又改了,變成是對美術有興趣的同學,聽起來就又更合理些。然而,非美術性社團的MOMO就因此沒份了。對此安排,他萬般不甘。可是沒辦法,誰叫他參加的是國樂社。兩天之後,情勢峰迴路轉。老師又多爭取了兩個名額,於是,他終於得以成行。

行前一天,他自己仔細的打理了行李。除了必備的換洗衣物外,雖然老師事前已警告學生不要把枕頭被子等等東西帶著,但他還是寧可甘冒著被罵的危險,把心愛的大、小被全都偷偷的夾帶進行李中。此外,他還帶了五子棋、撲克牌、籃球雜誌和零食,一副準備通宵夜戰的陣仗。

於是,那匆匆忙忙趕來趕去的行程,那敵得了同窗千載難逢的在外夜宿;於是,最最好玩的地方正是那些他帶在身上的哩哩摳摳,以及和同學們得以一起打枕頭大仗且共看看電影賭神的「寢室」。

但願安排行程的老師不會看到這篇文章!^Q^

2009年4月3日 星期五

等待判刑的日子

等待判刑的日子 03.04.2009

我常常做練習。心裡跟自己說著:「爸爸去世了!爸爸去世了!」試著想透過一次又一次的預警練習,來減弱那不知哪一天就會突然傳來的噩耗所帶來的衝擊。

爸爸的生命在他的自我放棄下,就真的像棵失去灌溉的植物,一點一滴耗去體內僅剩的些餘養分,然後就要悄然而去。

我看著他逐漸瘦弱的身形再無力將自己自床上撐起,心裡清清楚楚知道他就不久於世了,但是在每通電話聲響起時,我的心無法不跟著震動一下,擔心著此生就要與他訣別了。

借來「西藏生死書」,想從裡頭尋找到一點面對死亡的力量。可是,焦慮的心,卻被NONO安慰了。

我問他:「你知道什麼是死掉嗎?」「知道啊!」他很篤定的說著:「很像睡覺,但不是睡覺,然後要把人埋在地下。」

我對他的篤定感到狐疑,忍不住繼續問著:「那,你知不知道死掉就不會醒來,就再也見不到了?」他點點頭。

「阿公可能就會死掉了ㄟ!」我又練習了一次。說完話,鼻頭就跟著酸了。NONO不能明白,想著其他的可能:「阿公不一定會死掉啊!可能只是中毒,或是長腫瘤。」

「阿公是長腫瘤啊,可是腫瘤太大了,阿公身體快受不了了。」聽了我的解釋,他有點懂了,但不驚,眼睛亮亮的問我:「那阿公就要變小天使或小Baby了對不對?」

他的話讓我的心突然就明亮起來了。是啊,如果死亡不可知,那麼,變成小天使或小Baby為什麼不可能?我不是從來都這樣告訴NONO的嗎?為什麼我不這樣相信?

「對啊!」我大夢初醒。NONO繼續說著:「我比較想要阿公變成小Baby。阿公變小Baby一定很好玩。」

我但願,判刑的日子,也正是重生的日子!

2009年3月23日 星期一

五塊錢的紅豆餅

五塊錢的紅豆餅 23.03.2009

價錢真的不是重點。雖然相較於台北動輒3個25或1個10元的行情來看,五塊錢的紅豆餅在價格真的是非常可親,但是,宜蘭的價位幾乎就是如此。甚至,在夜市邊的攤子因為鄰近中學的緣故,還削價到3個10元ㄌㄟ!

那重點在哪裡呢?

這攤紅豆餅,位在宜蘭大學後門附近。沒有特別的店面,但也不是擺在路邊,而是窩在路邊的一棟房子門前。沒營業的時候,鐵捲門拉上;下午開始營業後,拉起的鐵捲門下,阿桑和她女兒的兩雙手就在推車上幾乎一刻也未曾停歇的忙著。

真的是沒停過,我每每騎車經過時,攤子前總有或多或少的人圍著。就是因為那樣的情景,有一天我就也讓自己成了等待中的一人。因為,想親自去瞧瞧究竟。

攤子的特色除了便宜之外,更重要的是老闆賣的紅豆餅可以用幾個字形容:餡多味美,口味多樣。

除了最基本普遍的紅豆、奶油、菜脯米三種口味外,還有芋頭、蕃薯、花生、巧克力、玉米、韮菜、酸菜和高麗菜。如此繁多的式樣,當然得有相應的設計啦!客人上門時,熟客早就知道要自己拿起筆和印有各種口味選項的紙袋,在上面勾選註明數量即可。

雖然只要五塊錢,但是,拿到手的每個餅,都是鼓得圓圓飽飽的一張肚子。而且,內容一點都不含糊。紅豆真的就是熬成軟糊糊的,但卻又能吃到粒粒完整的豆子;而芋泥口味的,也完全是真才實料的芋頭煮出來的。

但真正令我佩服的是,阿桑和女兒間的合作無間。站在外側的女兒一方面負責將麵糊倒入圓圓的模型中;另一方面則負責檢視各張訂單,把各種餡料大匙大匙的舀入模子裡。至於阿桑,除了補充空了的麵粉壺之外,就是負責最後的完工。

我在旁邊看了幾次,怎麼就是不能理解在圓盤一圈一圈的轉著之後,那女孩怎麼能夠知道哪個是哪個呢?蓋上蓋子,每個餅不都長得一樣嗎?今天有人訂了38個,她怎麼知道哪幾個是紅豆,哪幾個是菜脯?

觀察無功,就只好開口問啦!「上面有記號啊!」阿桑毫無保留的就解答了我的疑惑。嗯,怎麼做記號呢?我再仔細看了看餅,有啦,餅上的確留有細鐵棒劃過的痕跡。原來,阿桑在用細鐵棒挖起餅蓋子蓋上時,就也順手輕輕的在上面留下了或長或短、或中間或旁邊、或一或二的線條。

終於恍然大悟的我,對其專業與經驗之佩服,真是不得不將「紅豆餅達人」這幾個字送給他們。

好了,流口水了嗎?如果有人來拜訪我的話,別客氣,100個我也請得起。^.^

餓了可以吃土司

餓了可以吃土司 23.03.2009

上星期,MOMO用小塑膠盒帶回了蠶寶寶。就像我們小時候都做過的事一般,他在盒蓋上戳了小小的洞,餔上了乾淨的衛生紙,每天擺進乾淨的桑葉,並且常常記得在睡覺前將洗臉盆裝上水,讓蠶盒飄盪其上,以免無處不在的螞蟻無情的進攻那些幼嫩的小蠶。

整個照顧的、等待的過程,正是要讓他原已具有的知識在眼前真實發生:蠶兒吃得肥嘟嘟的,然後脫皮、吐絲、結繭,改頭換面成擁有翅膀的飛蛾。

養了近兩個星期,三隻中竟有一隻不知何因,流出膿汁夭折而去。另兩隻,唉,MOMO總是不解為什麼餵養半天,牠們卻只在長度上而不在寬度上延展。

但誰說要胖胖的蠶才會吐絲?這兩天,盒子裡開始有些棉絮似的絲線出現。不過,僅只是稀稀疏的疏散落在盒內。MOMO不確定蠶兒是不是開始要吐絲結繭了,而我看著那些細細的絲線,胡亂的猜說:「也許在練習吧!」這個不確定讓他猶豫著要不要再放新的桑葉:「因為蠶寶寶如果開始結繭,就不會吃東西了。」

「沒關係嘛!」聽著我們的談話,NONO在一旁努力發揮想像力,提出了他的解決方法:「反正,牠們如果餓了,就可以吃『土司』啊!」

聽了半天,他從頭到尾就把「吐絲」想成「土司」。呃,我和MOMO只能在旁邊笑翻啦!^.^

2009年3月15日 星期日

沒有限期的生活

沒有限期的生活 16.03.2009

二月中交掉了一篇邀稿,月底趕完了升等的相關準備,生活,突然就從限期中解放出來。

有限期的生活,幾乎是回台工作後的常態,這與留學時期有很大的不同。當時生活中唯一最大的限期就是寫完論文。可是,這個限期很是彈性:有錢有閒或因為其他種種因素而拖延的人,可以讓這個限期綿延到十年以上;反之,也有人可以速速在兩三年之內就頂著學位、收拾行囊回台發展。撇開外在條件的催逼不說,留學時期的限期往往是自己給自己訂的。

可是,開始工作後,情況大不相同。生活裡充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期限,不管是教學上的教學大綱上傳、學生成績繳交;研究上的期刊/研討會截稿、論文審查期限;或者是行政上的系所評鑑報告完成、研討會相關事項待辦、、、等等,往往,總有一條界線等在前頭。

於是,記事本是需要的;或者,提醒待辦事務的便條紙得高掛案頭。而更好的策略則是,一到手的各種小事就立即處理完畢,免得挨上這個那個的期限時,就全都攪和在一起。

不過,這些其實都不可怕,真真恐怖的應該就像K所說的,當原來一條一條橫在前頭逐步向你逼近的界線,怎麼這會兒竟全都與你擦身而過落到日子的後頭;不再是在前方引領你方向的領航者,而是你得去苦苦緊抓拼命追趕的落後者時,那種日子才真的叫人難以喘息。

所以,我該多麼的歡悅現下的清閒。可以從容的把一篇退了兩次的稿子重新審視,打破重組;可以一整個晚上挨著電腦,懷舊的聽著很多幾乎遺忘的歌曲;可以這樣在陽光朗朗的日子裡,靜靜的為生活留下記錄。

2009年3月9日 星期一

嘶聲吶喊的夜晚

嘶聲吶喊的夜晚 10.03.2009

去了小巨蛋,成了千萬人中的一個。讓聲音在震耳的樂聲中釋放,讓身體在搖擺的人群中消融。那是,2009.3.7縱貫線的演唱會。

摸不清台北的交通狀況,因此,為了尋找一個車位,我們繞了一圈又一圈。等到開演時間都錯過了,只好不顧一切的停在巷弄裡的紅線上。

進去大廳時,震耳的電吉他、鼓聲,早已將整個廳塞得滿滿的。我們在二樓挑高的位子上,以為可以懷舊。

是聽到了熟悉的曲子,譬如「鹿港小鎮」、「光陰的故事」、「現象七十二變」、「亞細亞的孤兒」、「戀曲1990」、、、。可是,音質不對,情緒不對。我所熟悉的,甚或在聽到時,可能因此被牽動心扉的,其實是羅大佑或李宗盛溫柔瘖啞的歌聲。音響也許不是頂尖,但聲音是那樣親近的在耳邊迴盪。可是,今夜不一樣,他們的人那樣近的就在眼前,但幾乎所有的歌聲都要被擴音器的各式樂器聲所淹沒。以為在懷舊中會有的感動,通通都被稀釋掉了。

所以,今夜真正令人懷念的其實是,K竟真的訂下了我下不了手的票;令人懷念的,其實是我們兩人就那樣牽著手在小雨中跑啊跑的,為趕赴一場盛會。

2009年3月2日 星期一

天兵終會變天將

天兵終會變天將 03.03.2009

K這樣開玩笑跟我說,當我自己有點不解的反問自己:「為什麼我常常好像有點『天』呢?」

「天兵」是我大學畢業後在職場上從事第一份工作時所得到的稱呼,三個年紀比我大些,經驗比我老些的攝影記者們總這樣喊我。「奇怪,我做事很認真啊!稿子總是按時繳交,甚至在最後還寫到了封面故事ㄟ!」「嗯,『天兵』又不是說妳不認真。」K解釋著:「是說妳有時後會搞不清楚狀況啊!」

好吧,我承認!最近在申請升等這件事情上,我的確又演出「天」字劇。可是,怎麼會常常搞不清楚狀況呢?

好聽一點的說法是:對人事涉入不深。

工作與我的日常生活,有一道切口。當記者時,我乖乖做完採訪,按時繳交稿子,然後下班回家。當老師時,我認真教書,努力寫出研究報告。有行政事務交託,我就準時做完;沒行政工作來煩,我就樂得清閒。

就這樣?就這樣!

所以,到底社裡或系裡還有什麼事情在明裡或暗處發生,我真的常常一概不知。同事聊天時所用的代號,我聽了就忘;連某某某是什麼樣的官位我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的確是天兵沒錯。不過,K還是好心的安慰我說:「『天兵』終會變『天將』嘛!」

好嘛!可,還是有個「天」ㄟ!

生活裡的例行事

生活裡的例行事 03.03.2009

這些事情都很瑣碎,小小的,也不過是恆常在某種情境中會出現在生活裡的事。若要仔細度量,似乎看不見它的重量。但是我相信,這卻是我們在多年後回首生命時的溫暖記憶。

譬如什麼呢?

晚上若開車去車站接把拔,那麼,全家就一定要去車站邊的「鮮芋仙」吃碗豆花和芋圓。肚子還飽飽的,就兩人一碗;肚子若很有容量,就各點各的。把拔和MOMO點的總是綠豆豆花,NONO則和馬麻分享芋圓四號。

有人生病的時候,晚餐端上桌的就是「退燒粥」。這個名稱是MOMO取的,用來取代一大鍋加了各式雜燴料理的稀飯。基本配料通常是乾香菇、海帶芽、伆仔魚、玉米、青豆、紅蘿蔔,以及冰箱中可以找到的各種青菜和蛋。不過,最最要緊的是一大把的蔥花和胡椒粉。這粥的速效就是,發燒的MOMO一碗下肚後,搭配上他自創的洗熱水澡和蒙被法,讓他往往第二天又是活龍一尾。

週末晚上是MOMO看「大魔鏡」的時間。我們總是依例先去到超市一人各挑一包零食,孩子們邊看電視就邊享受一個星期中的一次放肆。我不愛看,常常一個人或和把拔兩個人窩到書房工作。但最近勸退了MOMO,因為他開始也覺得裡面的魔術有些無趣。我提出的替代方案因此獲得青睞:全家在和室看電影並打地鋪睡覺。這個提議孩子們可樂了。過年連著幾天,我們晚上正是這樣在「超人特攻隊」、「古巴萬歲」、、、中度過。

看起來都像很微不足道的小事吧!可是,啊,例行性中卑微的力量,會種在心中慢慢發酵。

疑似水痘的紅點

疑似水痘的紅點 03.03.2009

那天,NONO臉上冒出了幾顆小紅痘。上下找了一下,身上也有。是被蟲子叮咬嗎?不確定。NO只說癢癢的,我們只好靜觀其變。

隔了一天,痘痘數量也看不出來增減,加起來約末就是十來顆左右。擦了兩天小護士,也沒好轉的跡象,只好去找醫生了。

哈哈,醫生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因為,她也不能確定是什麼。但至少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水痘。

聽她這麼一說,看起來倒是有點像。不禁想起我自己和K還有MOMO長水痘的經驗。

我長水痘的時候已經逼近30歲,傳染來源正是身邊也一樣快30的K。在照顧長痘痘的K時,我趕緊問媽媽:「我長過水痘了嗎?」媽媽也說不上來。一家四個小孩,有時麻疹有時水痘,此起彼落,排列組合之下,誰長什麼媽媽早就不復記憶了。之後的事實給出了證明:我小時候沒長過。

痘子在頭上、臉上、身上爆裂開的時候,我正進入碩士論文的書寫階段。一篇探討學校中的身體規範和學生的身體觀的碩論,前言所寫的正是那段生病時期的身體經驗與反省。

MOMO長時,不需醫生證明,我們很確定就知道那是。因為數量不少,痘痘裡的水痕也清晰可見。不過,為了留下證明,五歲的MOMO讓我們拍下了他的正面、背面以及光著屁股、掀開肚肚的玉照。

那NONO到底是不是長了水痘啊?到現在還是個無解的謎題。不過,他可叮嚀著要我把這事寫下來。好吧,以免他30歲問我時,我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2009年2月20日 星期五

媽媽你都沒有笑

媽媽你都沒有笑 20.02.2009

這是我每每陪睡在NONO身邊時,他帶著點撒嬌,帶著點要求對我說的話。閉著眼睛裝睡的我,一定還要揚起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才會讓他安心。

後來,有一天,午餐後,他突然把這句向來出現在陪睡時的話拿來檢視大家:「ㄏㄡ,葛格都沒有笑。」被點名的MOMO趕緊堆出笑容;「把拔都沒有笑。」把拔臉上也立即綻出一朵微笑。就這樣,當誰不小心收起笑容時,馬上就在他眼尖的監視下被點名。結果,一桌子的人只好笑個不停。

因為NONO的這句話聯想到的是,這個家庭的成員,其實都各自為它注入了一些文化。於是,我開始想著每個人的一些特質,做起了打油詩。

把拔:網路科技、幽默風趣。
MO:電腦遊戲、閱讀樂趣。

而我呢?嗯,我腸枯思竭,半晌都想不出個相應可拿來造成對聯的特質。「我給家裡帶來什麼文化啊?」睡前,我把自己造的兩句打油詩跟K分享,順便看看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靈感。疲憊的K昏昏欲睡,沒說什麼,一會兒卻突然冒出話來:「努力擦地」。

這果然是我很大的特質。

以前住在山上,小小一房一廳的居處,我套上除塵紙後,三兩下就結束了地板的清潔工作。搬來新家,三層半的房子,我在家時依然每天從上到下擦一次。即便回家時間不早了,我也幾乎還是要趁著大夥洗澡的時候,把重要的層樓擦過。

「是清潔性啊是做運動?」埔里的阿公來時,見我如此勤奮,忍不住這樣問道。

是從小耳濡目染,以及生活經驗的結果吧!

家裡的磨石子地板,小時候媽媽每天都會用水擦過。鄰居來時,常常以為我們家打了蠟,要不,地板怎麼那樣光亮?媽媽如此勤奮,原因之一在於,夏日午睡或晚上就寢時,我們一家子大大小小往往在走道上各據一方,身體橫陳的睡在涼涼的地板上。因此,地板的乾淨清潔當然就很重要啦!待我們長大後,擦地的工作落到姊姊的身上,而我則偶爾插花演出(男生都不用做ㄌㄟ,有點不公平吧!)。

那樣的生活經驗,烙印在我的身上。我喜歡腳踏著光光亮亮的地板,真切的去感受到地的質感與溫度。

所以,K給的評語真是貼切。但是,後來我有更好的點子。所以,一家子排出來的打油詩就是:

把拔:網路科技、幽默風趣。
馬麻:漫畫文藝,充滿生趣
MO:電腦遊戲,閱讀樂趣。
NO:最愛玩wii,講話有趣。

NO的那句前半段是葛格想的,後半句則就要扣回這篇的主題。NONO常常會冒出一些有趣的言語,一方面其實是來自對於這個世界的陌生、語言字彙的不足;另一方面則是他自己獨特的創意。

譬如,小一點的時候,他往往把我們買東西時所厭惡的「色素」講成「宿舍」。因為色素對他太陌生,而宿舍也還是新學到的詞,所以不小心就會混在一起講。再講一例,有一陣子,他講「早就」時,不知為何都會多一個「就」,譬如說:「我早就『就』知道了。」我和葛格常常糾正他,開他玩笑說:「舅舅哦?」他總說:「知道!」可是,下回講話時,「就」就又多跑來一個。可沒想到,這是有傳染性的。因為,某天早上送兩兄弟上學,NONO對葛格說:「你快遲到了。」MOMO竟回答:「我早就『就』遲到了」。語畢,當場我們三個忍不住大笑起來。

還有許多小小的細節,我因此邊寫也就邊笑著。

2009年2月19日 星期四

今天有很多好事

今天有很多好事 18.02.2009

當我在搖晃的高鐵上試著閉幕養神的時候,腦子不知不覺在回首一天的生活時,就浮現了這樣的感受。

其實,真的也就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日子:去到了埔里,為了參加開學前的系務會議。而且,我也必須承認,行前,我真的有些不願。八個小時來回的車程,就為了開一次會。但想到自己是系上的一員,加上可以因此把其他相關的事情排進去,所以也就去了。

可是,真的有很多好事。

早上,G替我把跟房東訂的饅頭和豆沙包送到了宿舍,因為,他正好中午要開車北上,可以順道在出校門前當一下宅即便的服務員。這個動作,讓我免去氣喘吁吁的騎車爬上超斜的勵學坡去到他的研究室。

中午開會,坐在右邊的同事撥來一大半的白飯讓我分享;坐在左邊的同事則替我吃去了埪肉和醉雞。大家各取所需,不但不浪費食物,還皆大歡喜呢!

會議進行了一會兒,突然要處理的議程是同事提出的升等案。「啊,我也要申請ㄟ!」完全處在狀況外的我,不知道今天得把申請案件先提出來。看著別人的申請書,驚訝的冒出這句讓大家更驚詫的話。系上的同事接受我臨時打印出來的著作目錄,就這樣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通過了我升等案件的提出。而在中場休息時,鍾老大把我看來多樣主題的著作,拉出了一條可以貫穿的線,解決了著作之間相關性的問題。

冗長的會議到四點多還望不到盡頭,兩個學生好心的在我的託付下,替我從研究室把開課用的兩大落書搬到了系辦來。

會議結束後,住台中的同事讓我搭便車到烏日;賣票的小姐好心替我買了下一班僅晚了六分鐘抵達,但卻省下140元的車票,讓我還因此可以從容的在高鐵吃了晚餐。然後,就在餐廳的電腦上網收信,接到了開卷編輯讚美書評寫得好的信件。

看到這裡,你一定跟我一樣會給今天的生活下這樣的標題吧!

可是,都沒有壞事嗎?嗯、、、嗯、、、不曉得,也許有,但,誰管它呀?!^.^

寫給開卷的書評

敵「人」

1870年普法戰爭,死亡人數號稱十五萬;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約有一千萬人喪生;2009年以色列砲轟加薩走廊,使得在聯合國學校巴勒斯坦人的死亡人數超過40名;2132年?2241年?2384年?、、、如果,戰爭的煙硝從未因為不同年代一再上演的傷亡而在世界上銷聲匿跡,那麼,這樣一本書就永遠有其存在的價值。

不過,我不得不承認,對於向來即認為戰爭荒謬的我來說,在閱讀此書時,因為太洞悉作者的意圖而失去過程中因為未知或意外而帶來的樂趣。可是,十歲的默默在閱讀後所給出的評語,卻讓我因此看見這正是它的優點。

默默說了什麼呢?收到書的那天,他站在廚房就把書給看完了。「好看嗎?」我例行的問他。「好看啊!」他完全沒有猶疑的回答。「哪裡好看?」這個問題他想得久些,終於給出了答案:「因為他們兩個都一樣啊!」

兩個互為敵人的士兵,各自守著藏身的洞穴。雖然全書看來僅是一人的獨白,但透過情節的安排,卻清楚的讓讀者感受到兩人的一致。而這個一致,最終要引領我們理解的其實是,消去了一個字的書名:「人」。也因此,所有的「敵」視、「敵」對、「敵」意、「敵」人,都將在此理解中顯得荒謬。

太哲學了?那來點輕鬆的。四歲的諾諾也說好看,理由是:「因為他們的瓶子(裝有和解書)都丟到了對方的洞。」簡單的筆觸交融真實情景的展現,圖畫裡其實從封頁到封底都含有許多可以挖掘的秘密與樂趣。

2009年2月11日 星期三

魔鬼來了怎麼辦

魔鬼來了怎麼辦 12.02.2009

睡前,其實這個議題已開始發酵。但燈還未滅,焦慮還潛伏在暗處。NONO在我懷裡半信半疑的一起與我想起「爺爺的天使」裡那個隨時相伴在側的天使。

「我刷牙的時候他也會在我旁邊嗎?」「會啊!」
「上廁所呢?」「會啊!」
「那如果他被人殺死了怎麼辦?」「他不會被殺死啊!因為沒有人看得見他們,所以也沒辦法殺死他們。」

關於天使的對話,在上床後變成了有關魔鬼的爭辯。

據說,是在電視上看到的,所以,小傢伙睡前很是焦慮害怕,要我陪著睡在他身旁,因為,他擔心:「魔鬼如果來了殺死我怎麼辦?」

「可是沒有魔鬼啊!只有天使。」(天曉得魔鬼與天使何在!但我寧可這樣對他說。)「有!」他大聲的提出異議:「我在電視上有看到!」

上舖的哥哥趕緊加入助陣的行列:「那都是人演的啦!不是真的。」NONO在下舖聽得一臉迷惑。我趕緊繼續說:「是啊!電視上的都是人去化妝,穿那種衣服演出來的。馬麻從來就沒看過,你可以問把拔、阿公、阿媽啊,看他們有沒有看過魔鬼。」

現實經驗似乎發揮一點作用了,但真正讓NONO安定下來的是哥哥最後溫柔的安慰:「NONO,你如果擔心的話,那我就一直看著你睡覺好不好?」

「嗯,那你要一直看著我哦!」

理性論證並不重要,天使與魔鬼的存在與否的證明也僅是旁枝末節。NONO需要的,只是這樣讓他感到放心的守護。

2009年2月3日 星期二

失而復得的幸運

失而復得的幸運 03.02.2009

如果,如果在我沿著堤防邊往回邊跑邊嘶喊而未見著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孩的話,我的生命將會遭遇如何大的轉彎!!!我可能會有好幾年以淚洗面,過著不斷與警察周旋的日子。

初六的早上陽光和煦,為了要給爸爸買半斤糖炒栗子,拉著媽媽帶著孩子們一塊去到廟前的堤防邊。

堤防的一邊沿著淡水河的支流,長著一大片茂密的水筆仔。幾年前去時,水筆仔還低矮的趴在岸邊的軟泥上,這回來時,卻一株一株高過了堤防。垂吊下來的果實一根根或粗或細或長或短,清清楚掛在我們眼前。

堤防下,則因應年節排了長長一排的攤子,販賣著各式吃食與用品。為了錯開人潮,我們走上堤防,一路還採集了幾支水筆仔的果實準備回去繁殖。

停在糖炒栗子攤子前,老闆秤了半斤栗子給我,我邊從口袋翻找鈔票付錢,邊問著老闆如何完整撥開栗子的訣竅。於是,原本牽著NONO的手,就這樣,放開了。

一分鐘過後,等我回神時,才發現,NONO不見了。不在媽媽身邊,也沒和哥哥、姊姊在一起。我心不慌,想,一定是不曉得我停住了,所以他自個兒繼續往前走了。但,也有可能往後走。所以,派了MOMO往前,而我自己則往後找。我告訴自己,才短短一分鐘時間,一定走不遠,一定找得到。

往後跑了一小段路,沒見著人。轉頭往前,MOMO已跑了一圈回來說沒看見。我們調換方向,繼續尋找。沒有,沒有。我沒見著NONO,也沒聽見哭聲。跑到堤防最前頭,停住,試圖從來來往往的人潮中過濾出我熟悉的面容。

然後,所有可怕的思緒開始浮現:如果不是走失,而是被人帶走,那怎麼辦?那麼,就不會有哭聲,因為有可能被快速抱開,或用藥迷昏;並且,也可能不會在堤防盡頭出現,因為還有其他的岔路或接應的車子可以離開現場。

原本不慌張的心,開始被所有這些恐怖的思緒所衝擊。萬一真的被抱走了,幾天後從國外回來的爸爸將會如何悲痛欲絕?阿公阿媽舅舅阿姨,所有所有認識的人,怎麼能夠接受前一刻還嘻嘻笑在身邊的孩子,竟就從此音訊全無?NONO會被帶去哪裡?會怎麼被對待?怎麼去面對陌生的世界?怎麼去過沒有媽媽的日子?

這些思緒在我邊跑邊大喊著NONO的名字時,一股腦兒的全來到跟前,我的心好像就要被撕裂。

幾乎就要絕望的回到剛剛離散的地點時,那個小孩就在那兒,哭哭啼啼的,站在鄰居姊姊的身邊,然後,進到了我的懷裡。找到他的兩個阿桑咕咕噥噥的說了好幾句話,我嘴裡道謝著,但什麼也沒聽見。

抱著NONO坐在堤防邊的矮坡上,我像從懸崖底被直挺挺的拉上了山頭。這輩子,未曾有過這麼大的喜悅了。

2009年1月13日 星期二

考試退步的獎勵

考試退步的獎勵 13.01.2009

我到的時候,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一如以往,遠遠的就看見MOMO坐在大樹下,背對著街道在翻看考卷。我喊他,他慢條斯理的收起卷子,緩緩的朝我走來。頭低低的,一看就是心情不佳的模樣。

「考試考不好哦?」聽了我的問話,他仰起頭,一臉喪氣的樣子,沒吭聲,但答案就清楚寫在臉上。「考幾分啊?」我問。他仍舊不說話,仍舊嘟著一張嘴。什麼天大的打擊嗎?我好奇的自己就拿了書包裡的考卷出來看。

自然:98;社會:94;數學:94;健康:93。我看了看他錯的地方,有的粗心,有的課外題。

「這樣已經很不錯啦!又不是不會。」我安慰他。但是,對於考試從來沒有低於95分的他來說,這簡直是個天大的打擊。

「唉呀,你想想,如果每次都讓你第一名,那一直想第一名的人不是會很難過嗎?偶爾你也應該下來一下嘛!而且,就算第三名,也很好啦!有些人永遠都是第三十名,或更後面,那怎麼辦?」

這些安慰的話,對在沮喪頂上的他來說,不痛不癢。「好啦,那,為了安慰你,等一下回去可以看漫畫,還可以吃我昨天買的巧克力。」我抬出了他喜歡的一、二事情,希望讓他快快從無聊的分數中振作起來。

這招果然有效。接了弟弟回家,他就端坐在臨窗的寶座上,開始把握機會,第二次拼看安達充的「KATSU」。看了一陣子後,又和NONO看了「麥兜的故事」、「小丸子」。再下樓來時,那股消沈果然早就都拋諸九霄雲外。

晚上,把拔回來時,我把經過情形說給他聽。他笑著:「考試退步,大概只有在我們家才有這種待遇。」

對哦!我大夢初醒般,發現了好像跟一般家庭有點顛倒的作為。如果他考得跟之前一樣好的話,我應該會說:「啊,好幾天沒練琴了,該去練琴啦!」

2009年1月9日 星期五

你要陪我一輩子

你要陪我一輩子 09.01.2009

晚餐桌上,NONO往哥哥鼻尖上揮舞而去的叉子,引得哥哥忍不住吼起來:「ㄟ,很危險ㄟ!你如果把我的眼睛弄瞎了,要『陪』我一『輩』子ㄟ!」

NONO氣定神閒,也不慌張,也沒驚嚇,回他:「好啊!那我的『被』子就『賠』給你啊!」

雖然老大義正嚴詞極有道理,可是為娘的我在一旁還是忍不住笑翻了,惹得哥哥更是生氣:「妳很沒同情心ㄟ!真的很危險啊!」

「抱歉抱歉,我知道我錯啦!」趕緊給哥哥賠不是,可是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生活裡這樣擦槍走火的笑話,剛好拿來豐富爸爸的語言學教學。

2009年1月5日 星期一

三十九歲的生日

三十九歲的生日 05.01.2009

三十九歲那天,我們騎了車在員山晃蕩。

說要騎去大湖遊樂園的,讓孩子們可以騎完車後,有個玩樂的所在。以為很近,但是爸爸搞錯方向,我們邊走邊問,小小的繞了路,遇見了幾間頗有創意的房子,然後才在近兩個小時後來到遊樂園的門口。

守門的阿伯看我們騎車而來,並且就住在附近,勸我們別進去了,因為大人門票200,小孩150,進園後也不過是踩踩船,他覺得實在不划算也不必要。嗯,守門人都這麼說啦,我們當然恭敬不如從命嘍!

轉離第一目的地,繼續往第二目的地騎去:橘子咖啡館。橘子咖啡館在枕山,那兒是一個新式的農業休閒區,有點小小的坡度,但不陡峭,像是放大的桃米社區。當初在宜蘭尋找落腳處時,我們以此為目標,不過沒能遇上良緣。

橘子咖啡館位在小山坡上,露台上是個可以觀星,可以眺望宜蘭夜景的所在。但是,當我們辛苦的把車推上去後,發現橘子移居三樓,並且要一點半才營業。騎了一早上的車,我們飢腸轆轆,等不及開店,就在下面的餐廳用餐了。

離開橘子要回宜蘭市,目的地是新月廣場的湯姆熊遊樂場,用以彌補早上沒去成的大湖遊樂園。這回,我們又稍稍走錯路啦!堤防走完後,遇上了宜蘭河邊的綠色河濱公園,只好下來牽車。之前,總是車經宜蘭橋時,望見那一片綠地。這會兒,陰錯陽差的就踩上來了。草地維護得極好,綠茵茵的,一看就是要叫人在上面翻滾玩耍的模樣。

湯姆熊的吵鬧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壽星很狡猾的只換了八十塊錢的代幣。但是,孩子們之後吃到了雙色霜淇淋,晚餐甚至還有壽星親手做的蔥油餅。

於是,這樣一天下來,不禁懷疑,究竟誰過生日?

三十九歲的生日因此有了兩個體會:有時後,有沒有達到預定的目標真的並不重要。以及,大家開開心心最重要!^.^

NONO的埔里行

NONO的埔里行 02.01.2009

帶著NONO,千里迢迢的去到了埔里。

對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這段路真是漫長啊!先是與我在寒風細雨中騎著125的機車去到火車站,然後等了半天,才等到從羅東開來的共乘計程車,穿過長長的雪山隧道進入台北。台北之後,搭上高鐵去到烏日;而後轉乘客運一路顛簸到埔里。最後一程則是校車載我們上山。

五種交通工具,在這冷冷的夜裡,歷時五個小時。這段路,真是遙遠。

可是,NONO一路沒睡。雖然在幼稚園已經疲累了一天,然而,去埔里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個歡天喜地的期待。因此,他一路心情亢奮,說話的聲音拉高許多。

埔里是他生活了兩年的地方,他生命中有半輩子在那兒度過。我想,對他來說,埔里所帶出的記憶都是美好的:溫柔和善的保母一家人、讓他又愛又怕的土狗圓圓、幾乎天天要有的山路散步之旅,以及離開山上居處後的四個必去地點:埔里的鎮立圖書館、日月潭、阿朴咖啡館,以及興農超市。

搬離埔里前,扣掉上課的時間外,有幾個早上是我和NONO在埔里遊逛的時間。我或者開了車推他上菜市場買菜;或者,騎著鐵馬帶他四處晃蕩。而固定的,週三上午,我會帶他去鎮圖借書,然後,一起在鎮圖旁的「閱讀花園」享用午餐。

通常,我吃招牌麵,而NONO則是水餃或薯條加奇異果汁。鎮圖的招牌麵真是招牌,八十塊錢一大碗,以蕃茄熬出來的湯底,讓我們總是吃到滴水不剩。由於週週拜訪,老闆娘加煮菜及服務生阿姨都熟識。搬離後,我若一個人去了,他們定要問起NONO的行蹤。

而日月潭,唉,真相是我們的後花園啊!我的小小五十輕型機車,載著NONO可以火速在二十分鐘內飆到。我們可以走台十四,但大半的時候我們會避開大路,改走另一條翻山越嶺的小徑。與日月潭相搭配的是潭邊咖啡館「Home Spa的冰沙和手工餅乾,以及坐在露台上看著遊艇來來去去的閒適。

至於阿朴咖啡,我們有一陣子總這樣玩著語詞接龍,我問:「阿朴咖啡有沒有開?」而孩子們則隨意接話「有」、「沒有」,至於實際狀況如何一點都不重要。與「阿朴咖啡」的淵源,來自於MOMO練琴。一回,我和K帶MOMO去拉琴,一個小時的空檔,兩人想著要找個咖啡館坐坐。兩人隨意的在附近走著,竟就遇上了那藏身在巷弄裡的咖啡館。木製的裝潢、布置並不是最吸引我們的地方,引人心動的是,咖啡館裡流洩著的小提琴聲,以及,老闆散步去了,留了客人幫忙看店所帶給我們的驚詫。由此,可以推想我們語詞接龍的由來了。因為,咖啡館往往很隨興的,時開時關,說不準哪時去可以碰上營業時間。後來,和老闆混熟了,我也幫忙看過店、打過烊。此外,有幾次為了趕期刊論文和國科會計畫,我甚至帶了電腦、資料過去,將那兒當成書房,而K則帶著孩子們定時在午餐或晚餐時間來接我。

那與興農超市有何關係呢?嗯,並非購物,而是超市外面的籃球機。那兒擺放了幾台的投籃機,其中一台是專為小小孩所設計的。球的體積比足球還小,對NONO來說,真是量身訂做啊!站在上頭,他可以輕易的投籃,而不需欣羨哥哥的能力。

短短一天的逗留時間,這四處我們一個也不放過。

週三早上,即使飄著細雨,我們一樣飆車飆到日月潭。點一壺溫熱的薄荷巧克力牛奶,看船兒在潭上飄盪。晚上吃了招牌麵、投了三次籃。週五臨走前,享用了阿朴的健康早餐。

每一個地方,都帶著NONO留點回憶。如此千里迢迢,是為了要跟NONO說:四歲生日快樂!